返回22、宋晏之死(1 / 1)5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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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下来,宴席进行到中的时候已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何时辰,是有些鲁莽的,但心中急切让贺兰浅溜开了人群,支走了绿袖,先行退场。淅淅的小雨凉意如此清晰,杏粉的衣裙沾了湿,星星点点的深粉色花瓣缀在衣裙上和肩头,贺兰浅心里慌得很,她要去趟文昌阁,

她得问个清楚,不然今天这么过去贺兰浅心里难受得厉害。

阿晏是怎么了吗?

刚行下长长台阶,身上就凉意很明显了,贺兰浅站定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抬手遮了遮,望着下成细细雨雾的四方天地,一时有些怯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只是心底浮现宋晏笑语晏晏的模样,心里那点怯意也就被深深的不安和担忧所替代。

不行,必须得问个清楚,下次能出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于是提起衣摆起了要跑的意思,却在刚迈出一步的时候猛地被抓住了衣袖,刻意的带了些力度地往后一拉,地上湿滑,贺兰浅也没有准备,自然向后倾倒,接着很快被扶了下,倒退进一个温暖的半扶半拥中,掩入一片纸伞之中,纸伞上还绘了亭亭白玉兰袅袅盛开。

是我的伞。贺兰浅想。

“不带伞就出来,发起烧来怎么办?”带了些责备意味的话音是这么熟悉,颜承钰。

“绿袖急坏了,只去取了把伞的功夫你就跑了,贺兰浅,别让我们这么担心。”

许是淋了雨,没经过大脑回过身来就问:“你担心我吗?”颜承钰看着人的眼睛没说话,带了些无奈。

贺兰浅猛然回神,也是,怎么可能不担心,这伞明显是和绿袖要了来专门来寻她的。颜承钰除了不爱他,什么也是为她想着的。又好笑又心酸的,可也没什么办法。两人一时无言,静立了会儿,还是贺兰浅先打破了寂静“你能送我去文昌阁吗?”

颜承钰眉心一皱,果然是这样的。贺兰浅某种程度的执拗此时体现地淋漓尽致,不言地看着人,一双杏眼里带了刻意的请求,伞外淅淅沥沥,伞内静谧无声。

要命了。颜承钰最难拒绝这双眼睛,只能叹了口气:“可以。”

宫墙被雨淋了个头,红色的涂料此时更深了些,变成了深红色,地上湿滑,雨偶尔溅起水花,时不时在两人的衣摆殷出不同形状的小花来,贺兰浅鬓角的碎发偶尔被细碎的风吹起来,划出几个弧度。

以伞为媒,同撑风雨。

这句话又出现在颜承钰颇有些心累的脑海里,像重石落入静谧的湖中,惊起一片片思绪。

怎么,是和贺兰浅绑在一起了吗?什么也要参上一脚。怪不得别人,你自作自受,颜承钰。和她撑过一把伞,这一路就得帮衬着些。

自嘲连带没什么意义地开脱了一番,看着贺兰浅的发旋儿还是没狠下心不去管她,想了想决心尝试了劝说:“宴席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你就这么准备等在文昌阁?不如再找个时候去。”

“我要去。”颜承钰一阵沉默,没想到人这么直接了当,一时无言。

雨哗啦啦地下着,有愈下愈大的架势,两个人迎着风走,凉意都是袭了一身,这一路走过来竟真就这两人,连位婢子也没碰着,雨中共行这种带着些亲密距离的活动在某种程度上,在特定某些时候,很容易让人感性的。比如颜承钰望着这长长的红墙大道,竟起了似乎这么一走,就能走过一生似的荒唐想法。

可惜的是,很快就停了下来,宫门大敞着,雨珠从金属性质的门环上快速滑落,打出滴答的响声来,颜承钰特意停了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再给人个机会,你能拒绝的,你可以不知道,至少今天可以,贺兰浅。

“怎么不走了?”贺兰浅眼里挂着明晃晃的疑惑,不明白人为什么停了下来,无辜的样子却让颜承钰只能叹口气,压下心里的些许烦躁:“雨下得大,没人送你回去怎么办?”

贺兰浅一愣,想是没想那么多,带了笑意:“没事,讨把伞的事,总不会让自己淋着不是。走吧,怪冷的。”

你知道不知道,不是讨把伞的事,这雨八成是要淋了。

“好。”

贺兰浅推开文昌阁的门,屋内微微点了几盏灯,暖意从四肢传到人心,心里还思忖着:怎么就没叫颜承钰进来暖暖再走呢?

贺兰浅也没再添灯,在还稍有些暗沉的屋子内坐听雨声,滴滴答答打在人心,心底那点不安感却难冲刷走,微倚在窗榻前,闭上了眼,等宴席结束,等心里想要的答案。

时间就这么匆匆流逝,“嘎吱”的推门声让本处于浅眠的人瞬间坐直了身,探身去看,繁复精致的花纹在尚还有些模糊的眼前划过,轻声开口:“大哥?”

想是被惊了下脚步顿了顿,没想到贺兰浅会在,接着轻声答应:“嗯,小浅怎么在这儿。”

“哥···”这是带了撒娇的语气的,只是贺兰晟今日比往常都要分外冷清,还没等贺兰浅开口就打断人的话:“雨下得大了,让婢子送你回吧。”

“我不回,我还有事,我就是想问阿晏呢?怎么没看见阿晏?”像是被激了下,话音一下子升高了好几个度。

昏暗的屋内烛火跳动着,光影斑驳,然后贺兰浅看着贺兰晟先是露出了一个怎么说呢,就是很疑惑的表情,似乎这个话题不应该从自己嘴里问出口才对,过了几秒,眼内疑惑散去眼底清明轻声喃喃了句什么,没了下文。

心底那点疑惑不安紧紧围绕着贺兰浅的心,压抑得厉害,自顾镇定地又问了一遍:“大哥,阿晏呢?我今天没看见她,是不是太累了直接回宋府了?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宫去看她啊?”

这每一句话都是退路,只要贺兰晟一个“嗯”字,贺兰浅都能强迫自己放下那颗敏感不安的心,去相信。

可贺兰晟是贺兰晟,这个名字就意味着高位,站在高位上的人第一次像是没看见自己的小妹妹眸中那些不安和被这种名为预感的感受压得有些歇斯底里的神经,点破了人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

外面风雨大作,屋内寂静无声,贺兰浅看着贺兰晟一步步走到珠帘后,扶在桌角顿了顿,语气轻轻飘进空气:“陨了。”

猛地抬头一怔,似乎空气结了冰,忘关了窗,外面的风啊雨呐穿透一切落进了屋内,否则贺兰浅怎么觉得这么冷呢,冷得有些大脑转不过弯,耳朵也不好使,短短两个字一句话而已,就隔了个珠帘,怎么会听错呢?

于是木然开口:“大哥,你说了什么啊,外面雨下得太大了,我有点听不清。”

贺兰晟转身目光越过琳琅作响的珠帘,也不知道落到哪个点,如人所愿重复了一遍:“宋晏,陨了,听清楚了吗?”

“哥,你说什么呀,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贺兰浅当然听得清楚了,就是因为听得清楚才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心底却不知道什么样的感受,酸意地往上泛,眼底水光泛滥,心口堵得厉害,有些喘不过气,却还固执地要再听一遍。“你再说一遍啊!”

“小浅,你别这样,阿晏,确实···”熟悉的话音从身后传过来,贺兰昱一手提着伞,伞上雨珠滚落,不一会儿就在地面上泅出一片水渍,贺兰浅自觉就像那把静默立着的伞,没法控制的流泪。

听到贺兰昱的话音,踉跄了下,几步奔到人怀里,揪着人身上的衣服,带了哽咽语气不稳地问:“二哥,你快告诉我,阿晏在哪,我才不信,你们尽知道骗我。对不对”后又抬头执拗望着人,迫切想要个满意答案。

贺兰昱一时沉默,轻叹口气,只能重复:“小浅···,是这样。”

“是哪样,我不信!!!”似乎带了歇斯底里的意味,推开了人脚上不稳跪坐在地上。

“她是副将,她怎么可能···不可能,明明所有人都可以替她死的。”这么说就有些自私和口不择言了,但人私心里这个时候也顾不了这么多,挚友的离去让贺兰浅已经没了办法去思考。

是有些难过得过头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如此口不择言:“你为什么不看好阿晏,贺兰昱,你不应该是最照顾她的人吗?为什么副将要死,你为什么不伤心,你说啊!!!”

话音变小喃喃自语,用了最坏的臆想来揣测人:“你是不是巴不得这样,这样就能和大哥···”

“贺兰浅!”贺兰晟隐隐带了怒气打断了人“怎么和你二哥说话的!”

贺兰浅一时怔楞回头看着贺兰晟,贺兰晟压了压怒火给人解释:“有些事是没办法和你解释的,直接上递的折子没看吗,你应该最早知道才对,这件事你···”

却被贺兰昱打断了话,贺兰昱轻摇了摇头示意人不要再说了,脸色苍白疲累,轻叹口气:“小浅,确实是应该早就知道的。”

贺兰浅一骨碌爬起来挽过珠帘,有些踉跄奔向书桌旁侧,一摞摞已批过的折子安静在那里躺着,贺兰浅有些颤抖地去快速翻动着折子,一片狼藉,两人都没拦,可贺兰浅最后还是没翻着,脱力坐在地上,轻声:“我找不到。我没看见。”

悲伤似乎是个过程,如若说刚刚是不信夹杂着愤怒,那么此时从心底缓缓流出的就是被称为悲伤这一种感情,心好像被揪着,止不住酸意涌上心口,然后是眼泪大滴落下,砸在地上,贺兰浅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想流泪而已。

接着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本还脱力的身子似乎忽然有了力气,站起身来就往外冲,贺兰昱也没拦住,眼见着人跑进雨里,然后消失在雨里,只留下大开的门和一屋冷气。

贺兰晟皱着眉要追,却被贺兰昱一把攥住手腕拉了下来,此时反而是贺兰昱最冷静:“颜承钰在呢。”话外之意可想而知。

话音刚落贺兰昱似乎有些脱力险些跪倒被贺兰晟拖住,然后获得了人难得一个拥抱,接着只有紧紧回抱,小声的呜咽殷湿了贺兰晟的肩头。

风雨很凉,打在人身上又冷又痛,细密雨丝就像细细的刀划过裸露的皮肤也划过贺兰浅的心,心疼得厉害。

颜承钰一直守在宫门之外,却没有拦贺兰浅的身影,她确实是需要个发泄口。快步追着人,离人几米远,看着雨中单薄的身影,只能轻轻叹口气。

其实贺兰浅也没跑多远,跑了一段路也就缓了下来,只在风雨里走着,颜承钰落人几米,空落落的道上只有贺兰浅止不住的细密呜咽哭声隔着雨传进颜承钰的耳中。

你怎么有资格说别人,二哥哪能不伤心,就你是个傻子···贺兰浅,就你是个傻子···

身体上的疲累脱离终于体现了出来,贺兰浅越走越觉得走不动,最后蹲下身来,终于小声呼气,心里一想起宋晏的脸就一种喘不上气的难受,那该多疼啊,阿晏多冷多疼啊。雨丝从头顶上落下来,眼泪竟有些流不出了,贺兰浅此时竟能想到那夜颜承钰的话:“你要难过得想哭···”

我确实难过得想哭,可原来到这种难过了头的时候竟哭不出来了。眼睛有些难以对焦,身上发软,在人猛地要栽的时候却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里,给了她一个拥抱。

可这种类似于安慰的肢体动作却让贺兰浅终于崩溃,抱紧人就是大声的哭音,伞翻到在地上,两个人就这么在雨里淋着,直至好久。

阿晏,对不起,阿晏,再见。

宋晏,云朔清台人,太子太傅宋明俊女,福嘉公主友,惠性敏悟温敦有礼,少任钦天监,天资凛然,后从戎副将可比男子,占天时气运,南国役陨,时年二十有一,追赠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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