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更衣室里聚满了女生，整个过道充斥着嘻嘻哈哈的声音，但是在邹诺推门走进去的时候，笑声有一刹那停顿，不屑的目光犹如一把把小匕首，穿过空间的距离刺痛着邹诺的脸。

邹诺无视了这一切，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椅子忽然从地面上划过，直接撞到了她的膝盖上，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邹诺皱皱眉头，伸手按住膝盖。她回过头来就看到了把椅子踢过来的那个女生，女生丝毫不惧地望着她，嘴角浮现出一抹冷冷的笑容。邹诺按了按膝盖，没说什么，转身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打开没有锁的储物柜，接着怔在了那里。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从更衣室的窗口照进来。

邹诺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储物柜，在她的身后，那些原本说笑的声音忽然停止下来，一束束饱含冰冷的目光如芒刺一般扎在她的背上，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邹诺关上柜子门，回过头来，看着站在窗口冷眼旁观的叶璇，“我们谈谈。”

叶璇回头看了看邹诺，她微微一笑，笑里带着些许诧异，但更多的是不屑。

她一身的白色运动服让她饱满的面孔散发出更加青春洋溢的光芒来，目光只是在邹诺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接着什么也没说，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更衣室。其他女生见了这情势，也陆陆续续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有人在出门前冷哼了一声，“真好笑，她也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情，她怎么有脸和叶璇说话？！”

只有从胸口传来的，急促心跳声。

其他的，都是一片死寂。

邹诺一个人站在诺大的更衣室里，影子倒映在地面上，显得有些孤零零，而在她的储物柜里，被墨水浸透的运动服像是浸在泥淖里，她猛然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河边。

男子更衣室。

篮球场内满是球队训练的声音，这些新球员因为穿了新球衣而比往日更加卖力的训练，训练之余坐在场边休息讨论的也是各种牌子出的什么新款球鞋，人多口杂却每一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邹延一个人坐在更衣室里，他身上穿的，依然是以前的旧训练服和已经过时的老运动鞋。

更衣室的门被打开了，邹延抬起头看到体育老师走了进来，立马站起来。

体育老师把手里拿着的新运动服递给了他，“这是你的。”

邹延愣在原地，一股突然涌上来的自卑和羞愧，让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没有接过衣服，只是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老师，我……我没交钱啊，我不能要这衣服。”

“你姐今天刚刚来给你交的钱。”体育老师把衣服放在他身后的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

邹延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久之后，他默默地换好新的运动服，然后低下头弯下腰系好了鞋带，他修长的手指灵活极了，然后伸手在鞋面上细心地擦了擦，一缕刘海从他的额头前垂下来，他低声说：“姐。”

他的眼眶无声地红了。

邹诺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哗哗地流下来，浇在运动服上的墨水，慢慢地在水里弥漫上来，她的手指泡在水里，她望着越来越黑的水，忽然把手从水里抽出来，浑身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邹诺，你就是我的灵感，我不能没有你！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是不是觉得我懦弱，什么都不敢？！

邹诺呆呆地看着洗手池被墨水染黑的水，满满的一缸水。

她再次默默地把双手浸入冰凉的水中，揉搓着运动服，额前的一缕黑发垂下来，在她的眼前无声地晃动着。“你真的很懦弱，但我怎么知道你真的敢！”她一面使劲地搓着衣服，一面深深地低着头，轻声说，“简直被你害死了。”

池底的盖子被打开，黑色的水哗啦哗啦地流下去，接着下水道里传来一声声响，竟然是死寂中的唯一一点声响。

体育课，男生都在球场上飞驰，女生大都集中在看台上吃零食，邹诺走到看台的角落刚准备坐下，就听到一句，“这样对她也太便宜她了，她那个双胞胎弟弟，要不要也一起收拾了？”

邹诺立刻回过头，看到了坐在看台最上面的叶璇，众星捧月般托着腮子，还有她身边的几个女生，细细碎语。

那几个女生大概是感觉到了邹诺的目光，也回头望了望她，脸上露出了冷漠的表情。

邹诺起身走到她们身边，她的目光停留在叶璇身上，第一次，她的目光冷得像两把利剑，“叶璇，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原谅我的，但你们对付我可以，要是碰我弟弟一下试试看！”

“你发什么神经！”叶璇身边的一个女生忽然站了起来，相当愤怒地朝着邹诺吼道：“你在这儿装什么清高，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苦情戏女主角吗？全校谁不知道你的变态事迹！你和你弟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邹诺看了看那个女生，冷冷一笑，“的确，我们不是好东西，就你是好东西，你要不要也去死啊！”她转头想回到角落坐着，但是被凌空飞来的一个矿泉水瓶狠狠地砸中了头，连着水瓶里的水一起浇透了她的侧脸。

看台上，立刻响起一阵嘻嘻的笑声。

邹诺默默地抹掉自己脸上的水，然后转过头来对那些笑声传来的方向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们还想做什么，一起做吧！”

啪！

迎面来的，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邹诺朝后退了一大步，紧接着腹部又被人踢了一脚，她直接跌到了下一级台阶上，她感觉后背有一丝冷汗冒出来，疼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而有女声在她的头顶恶狠狠地响起，“邹诺，你就是个贱人，你凭什么跟我们摆这么嚣张的嘴脸！”

邹诺勉勉强强站起来，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说不出话来。

有几个女生跑来把她挤到了看台的角落里，用人墙把她围在中间，接着朝其她女生做了一个“没有问题”的手势，接着就有更多的女生围了过来，挤挤挨挨地站在邹诺的周围。

“打她。”

“她这副嘴脸我真的是不要看！”

“她把叶璇害得那么惨！”

“她就是个凶手！”

这样的话，此起彼伏，犹如一根根毒箭，不断地刺向她。

还有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和一脚脚的踹击声，不间断地落在她的身上。

邹诺闭着眼睛，抱着自己的头，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反抗。

不知道被打被踹了多久，周围似乎安静下来了，那些女生似乎也打累了，慢慢地散去了，邹诺吸了口冷气，原本高高地马尾辫已经被解散了，这个头发都乱蓬蓬的，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她看到了依然坐在位置上的叶璇，正在若无其事地吃着一包膨化食品，就好像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