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璇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她淡淡地看了邹诺一眼，然后淡淡地别过头去，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手中的零食好像已经吃完了，她随手放在了脚边。

邹诺从地上站起来，她低下头，眼眶又酸又涨，深吸了一口气，“叶璇，你还要怎么做才能放过我？”

看台上一片死寂。

叶璇似乎也看够了窗外的风景，终于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一眼眼前狼狈的女生，“那么你也去死吧。”

下课的铃声响了起来。

叶璇听了站起来抖抖裤子上的灰，从旁边的楼梯上走了下去，打完球的男生们满头大汗地挤在过道那边，还不住地叫嚷着，“你们这些女生真麻烦，都这个时候一起下来，把过道都堵死了。”

突然有个人猛推了邹诺的后背。

邹诺一头从楼梯上栽了下去，与此同时，有人一脚踩在了她的腿上。

有那么一瞬间，邹诺觉得郭敬明的悲情小说女主角也不过如此，被一群女生欺负，还要忍声吞气地忍受着，再后来走过来一群男生，一个个地看着她颜面扫地，而且，这些男生中间根本就没有男主角，他们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趴在地上的邹诺，紧接着，又把目光投向了刚走出过道的叶璇。

这些男生的眼眸里同时出现了“发生这件事情是理所当然的”“早知道叶璇会对付邹诺，终于开始了啊”之类的种种神色，然后心安理得从她身边走过去。

邹诺忍着疼痛回到教室，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因为放学的缘故，教室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她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位置上的叶璇，她正在拿着一本数学试卷，仔细地做着上面的题目，她脸上平静的表情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给你。”那个人的声音很小，小的甚至让邹诺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但确实是有一张纸巾从后面送到了自己的眼前，握着纸巾的手指白净修长。

邹诺回过头。

是后座的男生，他始终低着头，只能看到他浓密的头发，他伸手把纸巾递给她，捏住纸巾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颤抖，说话的声音也是如蚊子般细的，“你脸上在流血，还有你的衣服破了……”

为什么要用这样小的声音？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为什么连头都不敢抬？

因为害怕别人看到你递给她一片纸巾，你帮助了被全年级唾弃厌恶的她，帮助了别人眼中的一滩污水，也会让你沾染上不干净的污渍，是这样的吧？

邹诺安静地笑了一下，“不用了，谢谢你。”

她转过头去，摸了摸脸，似乎只有嘴角破了一块皮而已，看来她刚才被打的时候拼命护住脸的行为还是十分明智的，起码这样放学的时候，邹延看不出来她被打了，也不会因为她的事而难过了。

只要邹延没事，她怎么样都可以，因为邹延是她唯一的底线。

邹诺理了理东西，因为课本不在了，她还得去一趟老师办公室补一份新的，所以等留校自修的同学陆续离开了邹诺才走到自行车车棚，就看到邹延正站在他们的自行车前面看书，他低着头，半边侧脸融入夕阳里，修长的身体在地面上留下长长的影子，有几个高一年级的女学生，从他面前走过去，同时故意放大了说笑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走过来的邹诺，随手放下书朝她挥了挥手，“姐，我在这呢。”

当邹诺的面孔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眸里时，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摸她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邹诺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然后抬起头来很自然地笑道：“没什么，体育课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有点磕到了，反正也不会破相的，你就别担心了。”

邹延的目光默默地留在了邹诺的脸上，看的她很不自在，赶紧推了邹延一把，“快走吧，早点回家，回去我给你做饭吃。”

她又往邹延的身上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我给你买了新的运动服啊，你怎么还穿着旧的。”

邹延低下头，他的声音有点闷，“嗯，新的我叠起来放书包里了，等打比赛了再穿。”

“你是不是傻，给你买了就是要穿的呀，大不了穿坏了再买新的。”邹诺仰起头来拍了拍弟弟的肩头，在不知不觉间，邹延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多，已经高过她一个头了，但她还是一副哄小孩的架势，“不就是一套新运动服嘛，姐会挣钱的，你呀好好读书就行，用不着这么省。”

邹延抬起头，他看到邹诺的笑脸像是一朵芬芳馥郁的花朵，在夕阳下十分的鲜活自然，他默然的目光在她的额头上的淤青处停留了片刻，接着压低声音说：“姐，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他不等邹诺回答，自己转身就跑出了车棚。

邹诺愕然地望着他跑远，也许是忘了什么东西，她这样猜想着，然后随手拿起邹延刚刚放在一边的书看了几眼，手机就响起来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林聿发过来的。

——听说你回来了？

邹诺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我回到地狱里来了。”

她嘴上这样说着，却在手机上打下另外一行字。

——我已经没事了，况且我总是得回来读书的嘛！

有人从她的身边走过去，邹诺抬起头，她看到了坐在他后面的男生，他也是来取自行车的。他犹豫地看了邹诺一眼，半晌终于低声说了一句，“你那个额头上面的那个，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什么？”

“你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瘀青了很大一块了，不涂药膏的话我怕你会破相……”他的话音还没落下，邹诺就脸色一变，背起书包朝教学楼跑去，她几乎是一口气跑到教学楼下，她看到了和叶璇那一群女生站在一起的邹延。

而且很明显，是邹延拦住了叶璇她们的路，他瘦高的身影此刻挺得像一杆旗帜。

邹诺赶紧走上前去，就在她想要叫他回来的时候，她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叶璇姐，你以前也是我姐的好朋友，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是做不成朋友了，但能不能不要再找我姐的麻烦了，那件事也不是我姐做的，她这些日子不来上学已经被折磨地够了，请你不要再针对她了。”

被女生簇拥在中心的叶璇望着清秀的邹延，她淡淡地与邹延对视着，彼此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叶璇身上的纯白色校服在风中微微地晃动着，她扬起嘴唇，饶有趣味地笑：“行啊，既然你想让我放过你姐，那你总得做些事，比如你跪下来求我啊。”耳旁是巨大的风声，吹得楼下的梧桐树叶沙沙地响着。

邹诺站在教学楼的拐角处，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他们，她觉得眼睛里被什么狠狠地刺着了，滚热的感觉充盈着整个眼眶，就好像是从心底里流出来的，那种血液溢上脑袋的感觉。

叶璇和一群女生站在台阶上，冷漠地看着孤立无援的邹延。

瘦高修长的邹延在片刻犹豫以后，默默地低头跪在地上，小声说：“拜托了，叶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