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叶璇还在食堂吃饭，有人在她面前坐下来了。

叶璇抬眼就看到林聿，她低头继续吃饭，林聿揉揉头发，有点不自然地问道：“邹诺这一上午怎么样啊？”

叶璇用筷子挑着米饭，“你自己不会去看啊。”

林聿很为难，“我早上跟她吵起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还担心跟她见面的时候，她会拿起她那个脏兮兮的笔袋砸在我脸上呢，这种事情她以前经常干。”

叶璇看着林聿，“你跟邹诺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

林聿笑了，“干嘛，你吃醋啊？”

叶璇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把手中的书狠狠地敲在了林聿那张笑呵呵的英俊面孔上，“你怎么一天到晚做白日梦啊！”

叶璇走出食堂没多久就看到了邹诺。

邹诺从超市里走出来，手里拎着几根火腿肠，一直走在学校仓库后面的小树林，梧桐树林的最边上。邹诺在树下慢慢蹲下身，把火腿肠的包装撕开，旮旯就已经摇头晃脑地从墙壁的缝隙里钻出来，欢快着冲向了邹诺。

邹诺默默地把火腿肠喂给旮旯吃。

在上第三节课的时候，她收到了周衍的短信，周衍说他今天请假了，拜托邹诺给旮旯买一份午饭，只要几根火腿肠就行了，邹诺回复了他一个“好”字，其实周衍不说，她也会来这里看顾这条流浪狗的。

毕竟她很久以前就这么做了。

深冬了，原本茂密的树林已经变得光秃秃的。

所幸这些天是晴天，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邹诺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了叶璇，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年轻白皙的面孔在阳光下灿烂无比。

邹诺低下头，看着旮旯吃东西，淡淡道：“你又想找我麻烦了？”

叶璇说：“到底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邹诺低着头：“反正那不是我写给苏哲的。”

“为什么会在苏哲那里？”

“他从我书包里找到的，坚决不还给我，还发了疯似的骂了我一顿，随手丢在他的录音室里了。”

叶璇觉得胸口一阵发紧。她的眼眶里出现了一片细碎的眼泪，眼泪慢慢地流下来。她好像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了，就那样缓缓地坐在地上，两个女孩都看着吃火腿肠的旮旯，这世上，似乎只有这只流浪狗才是无忧无虑的。

叶璇说：“苏哲喜欢你，他不喜欢我，他跟我在一起也是为了气你，这些我早就知道，可我就是不甘心。”

“找一伙人欺负我，孤立我，你就觉得甘心了？”

叶璇张张嘴，她说了一句“是啊”，眼泪却泛滥一般地流下了面颊，痛苦和懊悔一起被深深地刻在了心底，如同腐烂了一般地绝望和滚烫，她哽咽着说完，悲伤地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孔，热烫的眼泪顺着手指的缝隙流出来。

“你以为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很好受吗？我比你还难过，我就你这么一个最好的朋友，连你也要背叛我。”

“我没有背叛你！”

“你有！”

“你还想跟我打架是不是？”

“那就打啊，反正我们一直都在打，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叶璇看着邹诺，她的肩头害怕寒冷一般地瑟缩着，她用手背用力地揉着自己的眼睛，结果却揉出更多的眼泪来，邹诺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眼泪同样滚落下来，“叶璇，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告诉你，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

叶璇看着邹诺，咬了咬嘴唇。

“我觉得我唯一的错就是在苏哲打电话给我说他想死的时候，我以为他在吓唬我，所以我说，你去死吧！接着，他就沉到了湖底，我不知道他来真的，我还以为他会游泳，还以为一切都会没事的。”

至今她的脑海里，他的声音还是挥之不去。

整个世界都似乎在那一刹那间安静了。

邹诺依稀记得那天，夕阳如血一般洒满了整个教室，忍无可忍的邹诺几乎是对着手机喊了出来，“那你快去死吧！”

然后没多久就传来了消息，苏哲落水身亡。

全身都僵住了的叶璇手里还拿着给苏哲新准备的乐谱，她失了魂一般地看着邹诺，嘴唇不住地哆嗦着，面色白得好像是鬼一样，她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呼吸困难的邹诺的身体朝后一仰。她直接撞倒了身后的桌椅，在一片稀里哗啦的倒塌声中，邹诺闭着眼睛趴在地上，她已经骇惧地晕了过去。

这些，就是曾经发生的故事。

也是彻底把邹诺的人生颠覆的故事。那一个叫苏哲的优秀男生，他固执并且残忍地用自己的死把邹诺带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小树林里，两个女孩流着泪坐在梧桐树下，旮旯已经吃饱了，心满意足地趴在草地上晒太阳，叶璇觉得风把她的眼睛吹得生疼，她伸出手来揉揉眼眶，手指上立刻一片湿润，她说：“你很早以前跟我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林聿吧？”

“对。”

“那封信，也是写给林聿的，对吧？”

“对。”

“原来如此。”叶璇突然地低下头，“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早说了你还会给林聿机会吗？”邹诺望着叶璇，“就像是你跟苏哲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绝对不会接受苏哲对我的感情，当我知道林聿喜欢的是我最好的朋友的时候，我更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叶璇望着邹诺，她的双眸里闪烁的光芒好像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悲欢离合，她说：“你知道的，除了苏哲，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

“林聿人很好的，你试试看对她好一点，就当作是你对我这么长时间折磨的一种补偿？”

“那些都是你自找的！”

“好，是我自找，那你就当帮我一个忙！”

叶璇的鼻子一阵发酸，她回过头去看看邹诺那张安静的面孔，忍不住哽咽着说道：“你是不是太傻了？明明那么喜欢他。”

“是啊，我就是比较傻。”

邹诺的脸上还有晶莹的眼泪，却呵呵地笑起来，声音依然带着沙哑的哭腔，“别告诉林聿我喜欢他，我害怕和他连朋友也做不成，至少现在这样，我就很高兴了。”

微风吹过那一片树林。

空气里流动着清新的气味，阳光是散碎温暖的金色，清晰地照在两个女孩洁白的面颊上，她们脸上的眼泪一点点地消失了，许多年后，当叶璇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她似乎还能闻到那一点点香气，含着眼泪味道的香气。

“我可以不告诉他，但我也不会给他机会。”叶璇回头看了邹诺一眼，“我和苏哲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愿接受苏哲因为我喜欢他，那我也不可能接受你喜欢的男生的追求，你是我的朋友，就应该彼此做到。”

教室里没有人。

下午才有篮球训练的林聿趴在课桌上，他懒洋洋的样子像一只正在晒太阳的大猫，乌黑的眼睫毛在眼睛下面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很好看的阴影，他想的是邹延在图书馆面前对他说的话，尤其是那句“如果我姐喜欢你呢？”。

林聿一声不吭地在桌子上趴了半天，又懒懒地挺起身体伸了个懒腰，接着带点自嘲地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子。

“邹诺怎么可能喜欢我？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