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学校里公布了邹诺的处分，公告栏上就贴着那张告示，醒目的红纸黑字，每一个走进学校的学生都能看到。

邹诺坐在教室里，透过窗户看到来往的学生停驻在公告栏前，对着上面的告示指指点点，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无所谓了。”

语文老师叫起邹诺的时候，邹诺看着她那张脸，心想自己这回惨了，她忘了背昨天布置的课文《沁园春·雪》。

语文老师看着邹诺沉默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露出“早知道你会这样”的轻蔑神色，接着用一种近乎于显摆的口气叫了邹诺后座那个人的名字，“高斌，你来背一下。”

高斌站起来，他背课文时那和缓好听的声音从邹诺耳边飘过。

邹诺始终低着头，把头深深地低下去。她再也不敢抬起来面对这样一个曾经还愿意支持自己的人，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时还依然愿意挺身而出帮助她的人，可是她不值得。

语文老师赞赏地点点头，示意高斌坐下，接着看也不看还站着的邹诺一眼，继续讲解着课文。

邹诺鹤立鸡群一般地站在教室里。

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闭了闭眼睛，意外地觉得很暖和。

中午邹延有事，邹诺一个人在食堂里吃饭，照例看到走在一起的林聿和叶璇，叶璇找到位置做好，林聿拿着饭卡去打饭，他走路的时候恰巧从邹诺身边走过，目光与邹诺的目光不经意地交会了一下。

但很快，又闪开了。

林聿像一个普通同学那样从邹诺身边走过，邹诺低着头，握着筷子往嘴里扒饭，她塞了满满一口的米饭，然后抬起头，看到了坐在对面的周衍。

周衍朝着她微微地笑了笑。

邹诺咽下嘴里的米饭，也朝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有点想哭的笑容，周衍纯白色的校服在邹诺的眼前晃着，邹诺低下头，眼前的米饭在她面前慢慢地连成了模糊的白花花的一片。

她觉得挺恶心的。

从食堂回教学楼的时候，因为正是午休时间，大部分学生住校的都陆陆续续回了宿舍，走读生都直接去了有暖气的图书馆，教学楼的走廊里根本就没有人，很静很静，只有淡淡的阳光打在走廊墙面上悬挂的一些学者名人的大相框上，那些名人从相框里用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慢慢从楼梯口走上来的邹诺。

邹诺走了几步，有人影从楼梯的上面映下来，邹诺抬起头，她看到了站在上面几层台阶的高斌。高斌依然是干净清秀的模样，手里拿着几本书，脸上一片平静。

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与他眼中澄澈的视线撞在一起。

邹诺突然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想说话，但声音哽在喉咙里，犹如被胶水糊住，甚至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高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连最初的怔愕都没有，只是走下楼梯，与邹诺擦肩而过，邹诺低着头，有一个名字鲠在她的喉咙里，如一枚锋利的刀片用力地刺入她喉间的血管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高斌走远的声音。

邹诺走上楼梯，她回过头，看到了高斌绕着楼梯一层层地走下去，他的背影修长笔直，邹诺回过头来，她看到了窗外的树上零星的叶子，在邹诺落寞的眸光里，不停地晃动着。

“为了保护我，情愿放弃邹诺是吗？”

“我没办法。”

“也许你会看轻了邹诺，但我也这么做了，林聿，你知道现在也是邹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就真的能够听周衍的，把她当陌生人吗？”

江南中学的林荫道上，成排的梧桐树挺立在那里。

周围是来往学生的喧闹嬉笑声，有人不间断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林聿慢慢地垂下眼睛，好看的长睫毛无声地遮挡住他双眸里一片白茫茫的颜色，好像是骤然间，有一场大雾降临。

他低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邹诺，但我不能让你也身败名裂。”

叶璇站在他的面前，默默地看着林聿，“那只是你觉得我还可以救。”

林聿轻轻地“嗯”了一声，“叶璇，邹诺她能一个人挺过这件事情，以前苏哲的事儿你们把她整的那么惨，你看她甚至都没哭过，她足够坚强，但是你不能，你在学校里一直都那么完美，一旦有污点就会完全毁于一旦。”

叶璇看着林聿。

林聿垂着眼睛，他身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他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在看了一眼之后，他把手机重新装进校服口袋里，而在他面前的女孩把目光轻轻地投注在他清秀帅气的面孔上，她的眼眶无声地红了。

“林聿，你不能这么对邹诺。”她沙哑着声音说，“因为这次和之前不一样。”

林聿问：“不都是孤立排挤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叶璇顿了顿，她看着林聿那张在阳光下分外帅气和英俊的面孔，接着摇摇头，哽咽着低声说：“没什么。”

整个城市都蔓延着腊月的寒意。

暖黄的阳光，仰起头来，就可以看到挺拔的梧桐树，浩瀚的苍穹下，是犹如蝼蚁一般来往的人流。有时候，却真希望永远停留在这一点，那么就永远都不用考虑，未来会怎样，即便知道这只是一个幻想，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直到那天傍晚放学的时候，死气沉沉的静寂终于被打破。

那张贴着邹诺处分告示的公告栏前，依然围着几名指指点点的学生，周衍抱着旮旯走过去，他站在公告栏前，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有人站在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周衍回过头，他看到了目无表情的高斌，高斌指着那张告示对周衍说：“这就是你的目的是吗？”

周衍点点头，“没错。”

周围非常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高斌又指了指被周衍抱在怀里的旮旯，淡淡的说道：“能把它放下吗？”

周衍看看高斌，接着俯下身，把旮旯放在了地面上，接着他站直了身体，对着高斌摊了摊双手，苍白的面孔上出现帅气的笑容，“好了，然后呢？”

“然后就是这个！”

迎面的一拳直接就把周衍击倒，周衍的身体朝侧面一歪，一头就撞到了公示栏上，公示栏发出哗然大声，惊得周围的同学都看过来，周衍好容易站直，高斌已经势若猛虎一般地冲上来，将周衍按在地上，照脸就给了周衍一拳！

他怒吼，“我警告过你！离她远一点！你想报复谁都行，就是不能去找她！”

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么失态和愤怒的高斌，认识他们的人都冲过来将他们两个人拉开，高斌死死地揪紧了周衍的衣领，周衍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冷冷地扫到了高斌愤怒的面孔上。

“想打架吗？好啊，那就打个痛快！”

他凶狠地扑向高斌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发出惊惧的声响，眨眼间就看到高斌和周衍打成一团，高斌一头栽倒在地上，狼狈无比，他往外吐了一口血，觉得自己的嘴唇已经完全麻木了。

周衍的拳头还是如雨点一般落下来，周围全都是轰隆的声响，高斌反击的时候一拳打在了周衍的眉骨上，鲜红的血立刻涌出来，滴在了高斌的脸上，高斌觉得周围喧闹得可怕，巨大的声响在他耳边回荡着。

他在混乱间听到有人喊，“姐，高斌和周衍在打架！”

邹诺挤进人群的时候，她震惊的双眸里看到了鼻青脸肿的高斌，还有同样皮青脸肿的周衍，他们怒目相向，势如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