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几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懊悔，他满脑子都是邹诺青春的面庞。

原来做错事的不是她，是他自己。

是他亲手毁了一个无辜的女孩，亲手毁了她的高中，亲手毁了她的青春。他和苏哲，联起手来，把邹诺一次又一次地推往深渊，真正的凶手是他们。

周衍回到家什么也没吃，一个人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那张化验单，“妈，对不起，儿子做错事了。”

他害了邹诺，毁了邹诺，也和苏哲一样，喜欢上了邹诺。

他一直低声呢喃着邹诺的名字，然后倒在床上，昏睡过去，手里紧紧抓着他妈妈的化验单，眼角还有泪痕。当晚，他就发起了高烧，可是家里没人发现。

第二天，邹诺早早地去了学校。

她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高斌的位置还是空的，高斌还没有来，邹诺默默地等在自己的位置上，同学进了教室都是互相打招呼，嘻嘻哈哈地说着昨天晚上好玩的电视节目或者是开心的事情。

叶璇在黑板上认真地抄写着将要在早自习背诵任务。

周衍也没有来。

邹诺朝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外面一片静寂，大概是快要期末考试了，笼罩在整个校园上空的紧张气氛越来越浓厚，学校大门上挂着的励志标语横幅有些刺目。

邹诺回过头来，她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平静。

但是高斌没有来。

第一节课结束后，高斌没有来。

第二节课，他没来。

第二节课下课后，邹诺看了看周围，几个女生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脸上立刻露出了轻蔑的表情，邹诺再也没说什么，一本化学作业落在了邹诺的面前，邹诺抬起头，她看到了刚从教研组捧回班级化学作业的叶璇。

邹诺拿起自己的作业本，看看叶璇，“怎么是你去拿作业了？”

“啊？”

“这不是高斌的工作吗？”

“你不知道吗？”

“什么？”

“他今天来办转学申请的，他拿到了学校的保送名额，就要去附属高中读书了。”

仿佛是一下子进入了真空的世界。

邹诺怔怔地看着叶璇，她的耳朵，从那一刻起，突然一片空白，静寂得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邹诺逃课了。

她一个人留在空寂的教室里，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唯一温暖的阳光，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邹诺回过头，看着高斌空荡荡的位置，散碎的阳光平铺在光滑的桌面上。

邹诺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默默地走到了高斌的座位前坐下，那些原本可以照在高斌身上的阳光照耀在邹诺的身上，邹诺微微地扬扬头，觉得从未有过的暖和，就像是高斌朝着她微笑的时候，那种毫不顾忌的温暖和支撑。

周围还是很静。

静得甚至可以让邹诺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轻微，轻飘飘的呼吸声，没有半分重量。

你还没有发现吗？

似乎总是他，幸好还有他。

在你被别人孤立的时候，默默地站在你的身边，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默默地为你做好所有的事情，在你流泪的时候，默默地递给你一片纸巾，在你被全班的人甚至还有那个人嘲笑和冷漠对待的时候，勇敢地去为你打一架，在你整天郁郁寡欢没有活下去欲望的时候，告诉你很多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

生命中总会出现这样的一个人，他曾让你对明天有所期许，却完完全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高斌就是这样的人。

在地铁开启的那一瞬间。

他说——我喜欢你。

傍晚放学的时候，天气一下子就阴了，寒风刺骨。

明天可能会下雪。

接到短信的邹诺从学生活动大楼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林聿，林聿还在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一脸别扭的表情，灰暗把活动大楼前面的广场都铺满了，身后一片灰沉沉的天更显的寂寥。林聿抬头看到邹诺，那脸上的表情居然有点尴尬了，他看着邹诺，不自然地笑了笑了两声，“我刚发的短信，你这么快就出来啦？”

“嗯，接到你短信的时候正好在走出来的路上。”

邹诺走下台阶，“你找我有事？”

林聿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是有那么点儿事，我先请你吃东西吧，你还没吃晚饭吧？”

因为期末考试就要开始了，所以邹诺这几天都在学校里上晚自习，晚饭也是在学校食堂吃的。

邹诺摇摇头，“不用，我书包里带了面包，有什么事你说吧。”

林聿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终于把心一横，抬起头来看着邹诺，“邹诺，前阵子那些照片的事儿，我得跟你道个歉。”

“那些事不要再说了。”

林聿怔了怔，以为邹诺生气了，他两只手紧紧地捏着裤子的口袋，那是他紧张时特有的反应。

“都过去了，反正我也没怎么。”邹诺锤了下他的胸口，然后朝着林聿笑了笑，“你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反正我已经栽了，犯不着连累着叶璇一起栽，何况我可以挺过来的，什么事我都不怕。”

“你都知道了？”

“嗯，早就知道了。”

“谁说的？”

“我自己用眼睛看的，林聿，你别忘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不会撒谎，这我比谁都清楚。”

林聿看看邹诺，“你不怪我？”

邹诺朝着他笑笑，“都过去了，再说了你林聿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我没打算怪你。”

林聿还想说话，但一阵汪汪的狗叫忽然传来，邹诺回过头，她看到了朝着自己汪汪叫的旮旯，它不住地用爪子敲着地面，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里露出了祈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