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1章 病弱(1 / 1)钩北焕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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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的书房宽敞而简洁,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没有多余的装饰,三面都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架,上面书册、纸卷满满当当的。一个书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铺着被褥的床榻。大概是因为江逾身体不好的缘故,看不了多一会儿书就需要休息吧。

此时江逾也是穿戴整齐,也许是因为晚上温度转凉,他在屋子里还烧了一个火盆,烧完的灰烬,有点点散落在外。

手中拿着书册,一边看一边在沉思什么。

惨白而瘦弱的侧脸和脖颈彷佛是一支摇摇欲坠的白玉兰。

他一个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阴郁的,薄唇紧抿着,有几分寂寥,却又透出坚忍来。

嘉慕突然对他有了些好感。

人常说完美无缺的人是不存在的,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很完美,那一定是你还没有有了解他。人也会常常迷上没有深入了解的,看似白璧无瑕的人。

但嘉慕觉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事物,是白璧微瑕。

那一点点瑕疵,不会让他显得丑陋。相反,那就像是黑暗之中的一丝罅隙。

自以为的天破了一个洞,而后看出光来。

“晚上好,江逾。”

嘉慕整了整衣裙,才和他打了个招呼。

早就说过嘉慕的身手极其敏捷,可以说穿着铁鞋在雪上走,也能不留下脚印的那种。她翻窗的这个举动,自然也没有任何声响。

不过江逾没有意外,他平静地朝嘉慕微笑了一下,将书上的木制书签夹在书页里,合上书,放在桌上。

书签上贴着一枚奇特的,红色的干花。像是蔷薇,又像是蝶翼。

江逾看到嘉慕的眼神追随着那枚书签,遂笑道,“嘉慕大人很像这花呢。”

“是吗?”嘉慕不觉得自己哪里像了。她也不怎么穿红衣服,太亮眼了。不符合她低调的性格。

江逾又道,“嘉慕大人喜欢,如果是往常,逾一定会送予大人的。”他低头看了看书册,“只是这枚书签,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予逾的。”

嘉慕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想要,你不要为难。”不要搞得她像个巧取豪夺的恶霸一样好不好!

江逾笑了笑,“看大人的样子,是请到高人了吗?”

嘉慕道,“对呀,我的二师姐月坠。若论修为,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她现在就在国师府里,有事情找她就好,都绝对摆得平。”

“那逾就放心了。明日我便上奏,想来不久后就能出发。”江逾顿了顿,“对了,玉骨那里,大人通知他了吗?”

嘉慕苦笑,“还没呢……要不你去说?”

江逾道,“还是大人去说更妥当吧。”

想想也是,是自己叫的,还让别人去告诉他,到时候再碰见他,这不是更尴尬了吗?

“好吧,我去。”嘉慕只好答应了。

对他的书架有些兴趣,嘉慕就走过去看了看。

有听过的,有没听过的,还有完全看不懂的语言写的书。都蛮旧的。最新的就是他桌子旁的那一本。

“江逾,你这么喜欢看书啊?”这么多书要看多长时间啊。

江逾正在静静地望着她,闻言回答道,“算不上喜欢,也没有仔细看。只是在书中找些东西。”

哈哈,找东西,这是个老梗啊。

“找什么,颜如玉,黄金屋吗?”说起来……“江逾,你娶亲了吗?”

“并未。”江逾淡淡道。

“你得二十多岁了吧,照你这个年龄,这个家世,怎么会不娶亲呢?”嘉慕费解。

“大人忘了,我的身体状况了吗?”江逾说着他最大的缺陷,语气还是轻描淡写的,“我不能娶亲,否则必死无疑。”

“对不起,我不知道……”嘉慕没想到他的病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江逾摇摇头,没有不悦的神态。

嘉慕却更觉得抱歉,想帮他想想办法。

“江逾,你到底是什么病啊?大夫治不了的话,我可以去拜托我师父,他在这方面是很擅长的。”

江逾却笑了,“曾记得家母对我说过,我刚出生时,浑身青紫,几乎微弱到没有呼吸。她哭得肝肠寸断,多处求医问药无果,最后只能去求兰舟先生想办法。”

对了,那时候兰舟先生尚且在朝呢……

“兰舟先生花了三天的时间,才能让我勉强和常人一样生活。只是身体还是很虚弱,完全不能劳累。稍有不慎就会呼吸不畅,有时严重了甚至会晕厥。兰舟先生说这是天生的,连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好生保养,按时吃药。如果情况好的话,或许还能活到三四十岁,如果不注意,那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死了。至于娶亲,那是消耗仅有的生气,更是绝不可以的。”

原来是这样吗?兰舟先生都没有办法,师父的话,恐怕也不可能解决的了了。

“对不起……”嘉慕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为自己让他想起这伤心的往事而道歉了。

江逾道,“这没什么,大家都知道的。只是嘉慕大人刚来京城不久才不清楚而已。不必觉得抱歉,即使这样,我也活到了现在。即使有诸多不便,但不仍有一息尚存吗?”

嘉慕鼓励他道,“嗯嗯,江逾你要坚持下去,说不定以后就会有办法了呢。我还是会问问师父的。万一他就掌握了一些偏方什么的,能够治愈你就再好不过了。”

江逾躬身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哎呀,怎么总是这么客气。嘉慕扶他起来,他的手像冰一样冷。

“即使烧着火盆,你的手还是这么凉,而且又这么瘦……”

听完他的故事之后,嘉慕忽然对他产生了些许同情和怜悯之情。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他身上好像看到了谁的影子……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难道是她失忆之前认识的人吗?

感觉会是弟弟一样的人。

江逾笑着看向她,“大人……是担心逾吗?”

担心?“算是吧。”

“这次去衡州,逾也会去的。”江逾用袖子遮住自己的手,“还请大人多多照拂了。”

???“你疯了吗,你身体不好还折腾什么劲?”

江逾道,“这件事情是逾应下来的,自然就要负起责任来。”

“什么你应下的,不是我应下的吗?”嘉慕疑惑道,“话说,这种事为什么没有通过官府啥的上报,而是你来告诉我啊?”

江逾道,“衡州离京城千里迢迢,如果上报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够收到呢。这件事情,也是那位被范家请来的高人托人告诉我的。”

这样啊,所以他才说他应下了这件事吗……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吧。

“江逾,这次不仅路远,而且危险。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我看还是算了,不要勉强你自己比较好。”

“逾的性命并不足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语气异常坚定。

江逾看着挺好说话的人,这时候还挺犟。

可是他去也没什么用啊,说不定还会是个累赘。然而这话又不能直接说。

算了,大不了把他往范府一放,让大家保护好他就得了。

想到这里也不再劝他了,他的性命,他想怎么对待是他的自由。

“行吧,那就这样。”

嘉慕说着打了个呵欠,有些疲惫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江逾打量了她一会儿,从架子上摘下来一个银白色的斗篷。

“这夜风很凉呢。”江逾看了一眼窗外。

他自己怕冷,感同身受,就觉得别人也会怕冷。不过实际上,嘉慕就算光着身子跳进冬天的湖里也是没问题的。

可是这毕竟是江逾的好意。

“谢谢……”嘉慕刚想接过,江逾居然亲手为她披在肩上。

修长消瘦的手,吐出苦涩而清凉的药香。

白到透明的皮肤,在这么近的距离能够看出隐约的青紫血管。略显黯淡的眼眸,有着力不从心的忍耐的痕迹。

他这么脆弱,又这么努力,好像什么都会,而且做得很好。

连带子都系得很漂亮。

可是这动作却稍显亲昵。本不该出现的。

江逾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接近她。嘉慕有这样一种直觉。可是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她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人。

如果绣明在的话,就会说,你这种脑子,也只能看透像雨晴那样一眼瞅到底的人而已。

事实上,还真是。绣明一针见血。

“江逾,你是不是听见我进来了?”嘉慕偏头,窗户进入她的视线里,她突然想起自己和他说话时,他一点都没有吃惊。

江逾又整了整斗篷的衣领,神情全神倾注,像在创作一样艺术品。他轻轻地说道,“不是听见的,是感觉到的。”

“有风。”江逾收回了手,退了一步。

怎么觉得,他好像西施一样,楚楚动人地站在那里。如果嘉慕是男人的话,或许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吧?

“这样啊。”可她毕竟不是,嘉慕觉得即使江逾此刻离得远了,那药味儿还是缠绕着她,让她感觉怪怪的。

还是快走吧。

“告辞了,江逾。”嘉慕挥挥手。

“慢走。”江逾笑道。

还是翻过了窗,静悄悄地跳上围墙。

一回头发现江逾站在窗边。

月光如同轻纱披散在身上,从高处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只觉得他仿佛一触碰就会碎裂。

真是说不清道不尽的奇妙。

夜已深了。嘉慕也不再停留,一路从房顶上,抄近道跑回了国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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