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瘸子皇帝(1 / 1)沐一少一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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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兵相互碰撞的声音与流水声搅和在一处,循声可见两个矫捷的身影正在玉液池上的竹廊上方打斗,日光在双剑上折射出的寒光不断地闪过水面,又从水面折射到岸边的百花之上。

“还不赶紧上去劝着!”皇后脸色越发的冷,却也不敢上前,只停在池边的金桂丛前。

随着她来的小太监连忙顺着红木铺成的大道往竹廊赶去。

那厢二人却已经从北边打到了南边儿,将廊檐上方的吊兰、廊下水槽里的水芙蓉毁了好些。

“哎哟两位大人,皇后娘娘都来了,您二位就歇歇罢!”

打前的小太监绕着竹廊跟上上方打斗的二人,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难道还要等皇上亲自来劝吗?”

打斗中的二人这才各自拆招后退,隔了数丈立在竹廊上,战火虽平,怒气却未消。

卿魅跟在皇后后头,仗着眼力好,瞧见面向她的那人却是今早领着她入宫来的戚良竹。另一个因是背对着她的,实在瞧不出模样来,看体型倒像是个男子。

“沐统领,你不好好跟着皇上,反倒跑内宫来撒野?”

见二人不再酣斗,皇后才挪动玉步往前,入了湖心亭就坐。等着那厢二人下来,她才继续说道:“皇上怪罪下来,你们谁来担这个责?”

那沐统领身穿一身银白的甲胄,与戚良竹那一身红站在一处,一红一白格外分明。

听出皇后话中的责难,他也只是略抬了抬手,“娘娘明鉴,卑职来传皇上的话,半道上被戚大人缠住,不得已才出手。”

卿魅立在亭外,看不清那沐统领的面貌,听声音年纪应当不大点。

皇后拨了拨护甲上镶嵌着的水晶芙蓉,略微蹙眉问女统领:“你又为什么出手?”

一场酣斗下来,戚良竹呼吸已然紊乱,却将腰板挺得笔直,面对皇后的问话,她回答的也是理直气壮:“看他不爽。”

那沐统领冷笑两声,“现在就厌恶,等将来入了我沐家的门,那还怎么过?”

戚良竹闻言又提了提手中剑,眼角瞥见了端坐一旁的皇后,到底没敢造次,只是冷冷地丢出一句:“你放心,在踏你沐府门槛前,我定然取你性命。”

“好了。”

皇后不耐烦地提高了声音,“命妇们快要入宫了,你们两个自己设法将毁坏的花草给修整好了。”

谭姑姑道:“九曲道上的水芙蓉是从宫外的大池子里搬进来的,倒是容易得;就是这廊上的米兰,内务府花了好些精神才培育出这粉色边儿的稀罕玩意儿,若是还有也就罢了,若是没了……”

皇后一手抚了抚鬓边的发,一手扶着谭姑姑的手起身,目光往二人身上一瞥,“你们一个是皇上的伴读,一个自幼同本宫一处长大,虽说皇上与本宫定然不会与你们计较,可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你们恃宠而骄。若是再连累了你们本家……”

话说到这里,皇后多看了戚良竹两眼,见她神色已经凝温,便不再说下去。她刚要走,那厢沐统领说:“皇上正在凤阁同二位相爷叙话,请二小姐前去。”

皇后看了看卿魅,道:“既如此,二小姐就随着沐统领去吧。”

卿魅携着沐玉同沐怀笠离了玉液池,刚出女墙,便见到卿烛候在那处。

沐怀笠在卿烛面前站定,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惯会讨你爹欢心,就不怕姨娘九泉之下不得安吗?”

卿烛道:“母亲向来亲善,当年驱逐她们母女,也是迫不得已。”

他说着话,上前将沐怀笠身后的卿魅牵了出去,不等后者回话,继续说道:“偶然听父亲说,姨母为了怀笠兄的婚事操心不已。如今三年国丧已过,当赶紧将戚将军迎入沐府,也好让她有个归宿,省的她一人在外,孤苦漂泊,无以为家。”

沐怀笠脸色变了变,随即讪笑着道:“他们要是不怕那女人拆了沐府,尽管娶好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那厢兄妹两个的脸色便僵住了。

沐怀笠口中的‘那女人’正从女墙内行出来,满脸肃杀之气,显然是听到了刚才二人的对话。

“比起拆了沐府,我更乐意拆了你。”

戚良竹凉凉地说了一句后,看也不看沐怀笠一眼,只同卿家兄妹行了礼,往内务府方向去了。

余下三人皆不再言语,一行往凤阁去了。

凤阁是一座三层的戏楼。

可当卿魅随着兄长入了阁中时,却发现本该是演戏排舞的地儿端端正正地坐了三位贵人,各自手边摆满了瓜果茶点,显然是将这处当做了会谈之地。

居在左边的老人身穿文官一品仙鹤绯袍,正捻搓着颌下的山羊胡,正是她昨日才认下的爹—天拓左相卿烈。

而坐在右面的人身形魁梧,穿红白麒麟袍,硬朗立体的脸上有一双分外慈和的眼。

卿魅的目光只是从二人脸上淡淡地扫过,落在了居中那人的身上。

明黄锦缎的衣衫,前襟、双臂皆绣有祥云飞龙,不必人引荐,其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显然是才登基三年的天拓君王顾羡阳。

君王正倾身同左相说着什么,卿魅立在卿烛之后,只看得见他的侧脸,那料峭的轮廓好似冷锋,令每一道胆敢直视的目光皆生怯意。

卿魅却盯着那张脸看了好久,久到卿烛将她拉到前方去,示意她跪下请罪时,她方才醒悟过来,双膝重重地落在地上。

视线一低,看到的却是君王坐下那把金灿灿的龙椅两侧的轱辘。她瞳孔骤然一缩,本能地抬起头看向君王,满脸惊诧一览无余。

年轻君王将小小女子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原本向前倾着的身子往后一靠,将一双不良于行的腿昭然于众人面前。

他垂眉看着满脸惊恐的女子,眸中荡出些笑意来,“怎么,瘸子做不得皇帝?”

君王一句话,卿魅还未反应过来时,左相已经起身跪倒在自己女儿跟前,颤巍巍地道:“小女自幼长于草野,不识规矩,请圣上恕她死罪。若有罪过,老臣一力承担。”

卿烛业已随着父亲跪下,顺手在卿魅臂膀处一按。

臂膀吃痛,卿魅方才反应过来,忙低下头伏在地上,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那些在她脑海中演练了千百遍的说辞,此刻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枕在额下的手,轻轻地颤动着,连带着整个身体也颤动起来。

君王静静地看着跪伏在眼前的三人,左手掌着茶杯把玩,右手抬起,用尾指扫了扫眉宇。

随即,他冲着一旁的魁梧男子笑道:“秦老瞧瞧。自打卿相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在洛阳,自己名声也不要了,巴巴地求着要接她回来入宗谱。如今为了这个女儿,连同前程也不想要了。”

魁梧男人哈哈一笑,“子女都是债,谁也逃不掉!”

“子女都是债?”

君王微微沉吟着重复了一句,方将手中杯盏往案上一扣,微露笑容扫了扫伏在地上的女子,“卿老先起来吧,朕白说了一句,也值得你老吓成这样的?皇后说得对,人伦亲情乃是三纲五常,朕还能挡着你们父女团圆不成?”

卿家父子这才谢了恩起身,卿魅也跟着起身,只肯跟在卿烛身后垂首不言语。

顾羡阳又看了看她,说:“既然是皇后做主让你回来的,你只管去她那处尽心就是,不必在此候着了。”

卿魅如获大释,谢了恩便往玉液池去了。

顾羡阳又叫人撤下桌椅案几,请上梨园班子来,留了两位相爷在大堂看戏,自个儿叫了卿烛往二楼厢房去手谈。

棋盘展,茶香浓。屋子里只有沐怀笠时,顾羡阳才觑着卿烛,冷淡地问:“你是打算让她去还皇后的人情?”

卿烛思衬好一会儿落下一子,方应道:“卿烛毕竟是外男,父亲又身居要职,这个情只能是她去还。”

皇帝看也不看棋盘,随手落子,“后宫可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卿烛紧挨着也落了一子,抬首看了看对面的君王,笑道:“小妹才与父亲团聚,圣上的后宫有三千佳丽,又怎忍心让骨肉再次分离呢!”

顾羡阳气的一笑,“好人歹人你都做了,究竟怎么个意思?”

“娘娘一向以圣心为尊,若是圣上开了口要的人,她自然不好再留。”

卿烛不动声色地道:“小妹虽是乡野出身,倒也有几分见识,留在圣上身边解解乏逗逗趣儿也好。若是圣上瞧她不顺心,寻个由头再把她打发了,自然是最好的。”

顾羡阳明了他话中意思,蹙了蹙眉,笑骂道:“你满腹阴谋诡计,全用来算计朕了!”

他捻着棋子,扫了一眼棋局,定下一子后,方道:“这个白脸朕不唱。”

卿烛一时也不接话,只顾下棋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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