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御前行走(1 / 1)沐一少一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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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里馆外是一片扇形的青葱水竹,女卫集中在扇柄处,也是最靠近竹里馆的位置。

看到二人沿着小道过来,沐怀笠已经上前来说:“负责这片的宫女说今早发现水竹被踩倒了大片,因怕责罚没敢上报便擅自修补了。现场尚有血迹,发现了与湖中打捞上来的假山石相吻合的痕迹,足以证明此处便是浮华失踪的第一现场。”

卿魅袖着手往里头走,见前方的土地确实有翻新过的痕迹,人高的假山耸立在水竹中间,上面一滩拳头大小的血迹。她往假山跟前一站,那血迹正好到她耳边,脚下泥地里一圈印痕十分明显。

卿魅虚眯着眼,将目光眺向不远处的飞檐,“昕嫔娘娘可好说话?”

沐怀笠闻言一笑,上前压低了声音说:“唐老爷子的孙女,出了名的醋坛子,圣上也只能供着她。”

卿魅龇了龇牙,双眉深深地皱了起来,“圣上虽没限定时间破案,但命妇久在章宏殿也不甚好,越早破案对我们越有利。”

戚良竹道:“我去继续搜查嫌疑人。”语毕,也不管二人回应,径直便走了。

卿魅望着她的背影,很是不解。

沐怀笠闷着笑,“二小姐见了便知道了。”

卿魅斜眼瞅了他半晌,正犹豫着是否去敲宫门,那厢戚良竹却又回来了,且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人。

“凶手有了。”戚良竹面色不善,冷冷几个字后,便将身后的人让了出来,却是个白发面润的太监。

那太监笑眯眯地上前打了个千儿,“老奴是内务府的王鹏翔,今晨一听说发生了命案,便将内务府上下都整顿了一番,着实翻出些玩意儿。”

他话音刚落,便有个小太监捧上一个杉木盒子。

王鹏翔亲自捧了,打开递到了卿魅眼前,却是几件女孩儿的珠花首饰,都是镀银花样,十分常见,不值钱的。

他说:“这是从内务府副总管张大江的房中搜出来的,四下打听比对下,才知道是浮华姑娘日常佩戴的。老奴不敢欺瞒,连忙将这东西送了过来,并张大江一道捆了来交给二小姐发落。”

他说着话又往后睇了一眼,身后太监挪开位置,押出个五花大绑的人来。

卿魅的目光在那张大江的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见人高马大,像是有一把力气的。她又看了看王鹏翔,精精瘦瘦的内务府总管半打着千儿赔着笑,很是恭谨谦逊。

“王总管可真解了卿魅燃眉之急!”默了半晌后,卿魅袖着手笑吟吟地道:“如今凶手缉拿到案,王总管居功至伟,且随我一道去圣上那处领赏罢。”

“二小姐玩笑了。”王鹏翔愈发的恭顺,“据实禀奏乃是老奴本职所在,岂敢居功邀赏?既然人已经带到了,老奴任上还有事,不敢多待,这就要告辞了!”

说着话,又同戚、沐二人辞了,带着一干人等又去了。

一干禁军、女卫皆不敢言不敢动,只将眼睛放在自家统领身上,等候差遣。

而戚、沐二人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相府二小姐。

卿魅挠了挠头,苦大仇深地望向跪在地上的张大江,十分幽怨地问:“人真是你杀的?”

张大江没有任何表示。

卿魅的目光又在戚、沐二人的身上扫过,再问:“凶手认罪,这桩案子是不是可以结了?”

戚良竹与沐怀笠相视一眼,在彼此嫌弃的眼神之外还看到了一丝默契,于是不动声色地同时弯腰揖礼,齐声道:“全凭二小姐做主。”

卿魅无语。

距离玉液池发现尸体不出两个时辰,卿府二小姐便将凶手缉拿到案了!

仍旧是宽敞的戏台子,大红的幔帐还未撤下去。帝后端坐于正中,左右二相陪坐,下头有二位统领、卿府大公子候站,卿魅当堂跪伏着。

“浮华是被人灌醉了,趁着玉液池望亭守卫换班时,寻了死角投到了池子里。内务府总管在张大江的房间里找到了死者丢失首饰,并发现了酒瓶等物甚;只是张大江只承认了杀人,尚未寻出原因来。”

年轻君王歪靠着身子,垂眉把玩着掌中的琉璃花盏,听她没了话,方掀起眼皮瞧了一眼。只见得满头乌发间一朵拇指大小的粉白绢花十分显眼,不由的恍了一下神,可也仅仅是眼神亮了那么一瞬间而已。

“张大江即刻斩刑,夷三族,无妻儿便在子侄上找。近其身者一律发配;内务府监察不力,王鹏翔罚没半年俸禄,下头按等罚下去;至于宫中禁卫……”

君王说到这里,方抬起头望向皇后,说:“事出在内宫,女卫逃不了责,至于如何责罚,交由皇后处置也罢。”

一旁戚良竹跪了下来。

皇后看了看她,笑说:“适才二小姐也说了,张大江专挑女卫换班时遗漏的死角,固有职责,也是情有可原。本宫便罚三千女卫半月银钱,责令戚统领改善内宫防卫也便罢了。”

皇帝一个头还未点下去,卿魅便说:“张大江固然有罪,可也是他一人祸心,圣上何以牵连他人?”

她这句话一出来,整个凤阁静的落针可闻。

众人的目光先后都落在了卿府二小姐的身上,看着伏在地上的小小女子,或是惊诧,或是疑惑,或是玩味,不尽相同。

不见上方说话,卿魅心里也是直打鼓,因为紧张,额头沁出的汗水淌到了手背上,一片冰凉沁着手指骨,后背也是冷汗涔涔如雨下。

沉吟半晌,她继续说道:“罪不及妻儿,祸不延子侄,更何况据《六律》明法,杀人罪也没有夷三族的。圣上如此决断,就不怕……”

“住嘴!”左相一声怒喝起身,待要向皇帝行礼,却被皇帝抬手拦了拦。

“朕是有些日子没听人这么说话了。”皇帝说笑着,转头去同皇后说:“二小姐立了功得赏。”

皇后笑道:“臣妾与二小姐倒是相见恨晚,不如……”

不等她说完,皇帝便说:“适才,她教朕断案明法,看样子是有几分见识,就赏她一块御前行走的牌子,方便她时常来教导朕……”

他眼角瞥见一旁的老相爷颤颤地又要下跪,便看一旁的卿烛,笑说:“大公子倒是镇定的很!”

卿烛赔着笑脸说:“诚惶诚恐罢了。”又看了看卿魅,说:“家妹长在乡野,见识短浅。”

皇帝似笑非笑地瞧着卿魅,“她的见识可不短浅。”随后又同皇后说:“今日命妇们受了惊吓,皇后安排着安慰安慰。前些日子打蜀中上了几株西府海棠,都是成双成对地开的,朕让他们送到明辉宫去。”

皇后便起身谢了恩。

尔后君王长出一口气,沉沉叹道:“今儿顽了半晌,朕案头的折子又该比山高了。”言罢,便自个儿划着龙椅下了戏台子,往外招呼仪仗去了。

众人送走圣驾,仍旧回身坐了,宫娥太监捧上茶点来伺候。

皇后吃了一口茶,方见卿魅仍旧跪在地上,便笑说:“今儿二小姐是功臣。”

谭姑姑忙上前亲自扶了卿魅起来,又叫人搬来了椅子茶案,上了茶点。卿魅谢了恩就坐,一张脸煞白煞白的,额上冷汗未干,捧着茶盏的手抖得杯盖都响了起来。

“说起来倒是巧了,二小姐今儿穿着绣有海棠花儿的衣裳,戴着海棠绢花,皇上又恰恰地赐了本宫海棠花!可见咱们都是爱这样花儿的人,那西府海棠二小姐也带两株回去罢。”

卿魅忙起身谢了恩,说:“不敢欺瞒娘娘,今日这一身皆是府上姑姑做主,臣女更喜香气馥郁的金桂。”

皇后也不恼,抿了口茶笑说:“西府海棠花开艳丽高雅,香气馥郁沁人心脾,二小姐会喜欢的。”她说着,将茶盏一搁,起身由着谭姑姑搀着去了。

众人送走了凤驾,卿烛便领着卿魅辞别二位相爷,由沐怀笠送出宫来,上了回府的马车。

四下无人,卿魅才抬袖拭了拭额上冷汗,眸中那些惊惧惶恐换成了一丝悲凉。双唇微颤,声音细弱蚊足,“兄长没告诉我,他变成了这样。”

大公子温和地问:“即便告诉了你,你又能做什么呢?”

“至少……”卿魅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竭力地闭了闭眼后,方蓄起继续开口的力气,“至少我能表现的自然些。”

“你今儿表现的就很自然。”卿烛唇角微展露出浅薄笑意:“欲骗人,先欺己。你是卿魅,自幼长在洛阳坝子里的卿魅!不识天子,不识戚家,更不识秦家。”

卿魅缓缓地将视线挪到了兄长的脸上,瞧着那浅淡温和的笑容,那如古井般波澜不兴的双眼,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重复道:“是啊,我是卿魅!”

她抬起手,抚了抚自己那张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脸,又一次重复了一声:“我是卿魅!”

“我是卿魅!”

在她第三声自我警告后,马车里一片寂静。

长街熙熙攘攘,飞鸟投林的白帐马车却行的十分畅快,不多时便在相府门前停了下来。

在卿烛起身掀帘时,女子垂首问他:“兄长,我是不是回来早了?”

她的声音里是真情流露的迟疑与惶恐。

卿烛的手僵在半空,掌心松松地握着一缕海蓝的素锦。他回头看了小妹一眼,很短暂的一眼后,他便声色不动地掀起帘子下车去了。

片刻后,马车外响起了他的声音:“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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