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做什么好吃的了?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山木老人回来了。大安赶紧迎出去。“爹,您回来了,累了吧?”
“是闺女来了。我说怎么我的眼皮老跳呢,原来应验在闺女身上了!”
大家一起进屋,亲亲热热坐在饭桌前。嘘寒问暖之后,边吃边聊起了家常。大多都是山木老人在说,大安在听,和尚时不时插一句。说盖房子的麻烦;游人们的素质差,乱扔垃圾;和尚妹妹的真情实意;长安的热心帮助等等。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日渐西斜,老人才关上话匣子,说:“走,我领你去见识一下百合谷。和尚,你收拾残局。”拉着大安就走。
两人穿过松林,来到断肠崖。巨石犹在,石像威严,崖上的山松依然挺立在云雾之中,山崖的周边绿草幽幽,崖上平坦如案几。再次站在这里,大安心绪难平,说:“爹,我体会到了重生的感觉。我已经活过一世了!”老人笑而不答。
通往山崖下的狼道被开满花朵的带刺的藤蔓所覆盖。老人说:“我叫它们刺梅。
打开石像的门,两人走进昏暗的洞里,沿着台阶走下去。洞里一切如旧。
“爹,您还是搬出去和二叔同住吧!常住这里对身体不好,你们俩儿也有个伴儿。”
“等等看吧,你二叔的妹子正张罗着给他找老伴。如果找到了,我怎么能去掺和呢?我也住惯了这个地方,舍不得离开。放心,这里很干燥,我身体也很棒。”
“不管怎么说,住在这里生活不方便。”
“住在这里的好处别处是无法比的。我喜欢这里。我带你领略一下你就知道了。”
巨大的蜂巢在上,下边还有并排六个蜂箱。数不清的蜜蜂正嗡嗡地忙碌着。
听雨廊被绿色植物覆盖,连透进来的阳光都是绿色的。
崖下的瀑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鸡舍还在,上边的窝里还卧着下蛋的母鸡。老人说它不是下蛋,是在孵小鸡呢。
朝右穿过一个树木葱茏的小山坡,大安看到了那棵栗子树。树干粗短苍老,树冠却大得惊人。树下大约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地方连绿色的植物都没有,铺着厚厚的一层凋谢的栗子花。
再朝前爬上一个山坡,大安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山谷,山谷两旁的半个山坡,开满了白色百合花,白灿灿耀眼夺目。香气浓得让人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天上人间。往上,悬崖峭壁之上不时传来游人的惊呼和感叹,还有按动快门的声音。
“我来的时候,它们只占据着谷底一小块地方。如果不被破坏,它们的地盘还会扩大的。就怕有人来搞什么开发。”
“我会提醒长安保护好这里的,尽最大的努力。”
两个人坐在树荫下的山石上休息,面对着白色的花海。大安向老人讲述了回去后发生的一切。
“爹,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如果死去的人真的在天有灵,不知道姥姥和妈妈会不会怪我;不知道长安会不会怪我没有替他着想。不知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想清楚,就那么做了,我应该和长安商量一下的。”
“做了就做了,没有什么对与错。怎样做是对的?谁能说得清呢!长安是个好孩子,他的为人处世很像你。他一定不会怪你的。我支持你的做法,因为我知道,如果让一个老人因为你的缘故带着遗憾离开,你是不会安心的。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曾经给你带来过什么样的伤害。没有比让我们安心更好的结果了,是不是?”
“可我这样做会不会对死者不公?”
“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他们之间的怨恨情仇吧。我们好像什么也做不了,是不是?”
大安笑了,说:“是啊,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我真是想多了。他们的恩怨情仇总算了结了。真奇怪!在那时那地我想的头疼都想不明白。你几句话我就豁然开朗了!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思。”
“你该给自己好好打算了,不能总一个人过下去。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您放心,我不是古板的人,碰到有缘人我会考虑的。”
“我们回去吧。天晚了,别让你二叔等急了。”爷俩边说边按原路返回。
和尚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三个人吃的很少,可有说不完的话。两位老人现在的生活很充实,要巡山捡拾垃圾,要绞蜂蜜,收拾庄稼蔬菜,,稍有时间还想着采集一些山货:木耳、蘑菇等。大安询问和尚想找个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子。和尚羞得不停地念佛,连连摆手。
“别念佛了,您该还俗了。”
“我俗念已了,虔心向佛。不可妄语。”
“和尚正想重新拜师,正式出家呢!已经和新玉皇庙的负责人交谈过了。你就别逗他了。”山木老人说。
大安有些不解,问和尚为什么这么做。
和尚口念佛号,说:“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就在汝心头。心中有善,处处是善;心中有佛,处处是佛。出家只是个形式,本无需在意。可我无心亦无力再去沾染俗世间的七情六欲。又不想悖逆妹妹的真情厚意。此举岂不两全其美?”
“你就别劝他了,他已经铁了心做真和尚。劝也没用,随他吧。”山木老人说。
“那就不说了。我想去看看山木狼一家子,能行吗?”大安问。
“当然行,随叫随到。天也晚了,我们也就在洞府休息了。和尚你也歇了吧。”
“我拿点糕点,不知它们喜不喜欢吃。”
“试试吧,我们走吧。”老人说。两人辞别和尚,朝断肠崖走去。
月亮升起来了,那么近,那么亮。幽蓝的天空群星闪烁。凉风习习,风里弥漫着松树的清香,山花的芬芳。两人在忽明忽暗的林间穿行。
老人在巨石前的石头上坐下来,拿出旱烟袋,点上烟,说:“你喊喊试试,山木狼可能还记得你的声音。”
“山木……,山木……淑珍……。”大安真的扯着嗓子喊起来。喊了几声,听不见它们的动静,也看不见它们的身影。大安有些失望起来。老人安慰她:“别着急,你喊不来还有我呢!”
不一会儿,山木狼一家四口从刺梅藤下钻了出来。大安惊喜地大叫起来,上前抱抱山木,抱抱淑贞。它们两个也围着她转圈,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两个小家伙已经长大了不少,已经一尺多长了,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小母狼叫妞妞,小公狼叫木木。大安拿出糕点给它们。两只小狼像懂事的孩子一样歪头看着两只大狼。大狼吃了,小狼才争抢起来。两只小狼偏爱吃巧克力。大狼蹲坐在老人两旁,静静地看大安和两只小狼嬉戏。
“爹,我有时候觉得人怎么能比狼还狠心呢?它们都知道爱自己的孩子,保护自己的孩子。”
“你不要这样比。繁衍后代,传递自己的基因,是动物的本能,是一种天性。可在繁衍生息的过程中,大多数动物有了分工。雄性获得了交配权就算获胜了。养育孩子的任务大多是由雌性来完成的。人类也一样,男人在外打拼,获取食物。女人在家抚养孩子,料理家务。这样的生存方式由古延续到今,已经融进了血液里,是不容易改变的。孩子在母亲和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当然,也有个别情况。可大多数是这样的。很多父亲,人是在的,但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是缺席的。他的目光在外面,心也在外面。孩子小时候大多和母亲亲近,和父亲比较疏远。长大成人后会有所改观。小时候他们需要母亲的照料,长大了就需要父亲的精神动力去闯世界。人的精神世界太复杂了,而其他动物的就简单得多。没法比的。”
“我只是看到小狼有爸爸妈妈疼着爱着很羡慕!”大安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而你却没有,对不对?别只盯着你失去的,还要看到你所得到的。最起码你获得了比别人更顽强的生存能力。你所经历的磨难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你战胜这些磨难后,它们就变成了你的精神财富。以后的生活会很顺的。”
“那我已经不是一般人了?”大安笑着问。
“当然……”
山木狼一家离开后,大安和老人坐在断肠崖上一直聊到月挂西天,回去休息。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安就辞别二位老人,下山坐客车回家去。明天星期一,快放暑假了,孩子们的功课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