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一章 往生同死(1 / 1)言世妩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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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笼罩鹿阜的时候,竹楼上的火塘边围坐着一家子人,气氛热闹。

按照这里的规矩,那两个远方来的客人喝过了三道茶:第一杯是油茶,第二杯是苦茶,第三杯是甜茶。

鱼已经烤得焦黄,火塘旁坐着的老人斜过身子、眯着昏花的眼睛将手中某种果实碾碎了,细细撒在上面,竹楼里陡然便弥漫开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老人用筋脉暴凸的手将鱼分成几块,夹了一份到她碗里。

然而这样热闹舒展的气氛里,安安依然心不在焉,没精力绕圈子客套,便开口询问了,恭敬地提出了自己最重要的一个目的:“村长,您知道从远昭到墨枢,最快”

话还没完,她就被迫停了下来

是在自己反省自己么?

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一开始要与曾经断绝的是她自己,现在有重新提及么?

毕竟白日里遇见的事儿,她是久久不能忘的。

从此以后,她除了忘记那些事情之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给她选择了。

这一条路,不知道是牺牲了多少饶性命她不能再把那些饶性命视作无物了,必须要重新再次振作了。

辞渊看见了阿暖脸上不安的深情,缓缓将座椅靠近了她,搂上她的肩,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轻轻抚着她的手臂,让她能再这样紧张的氛围里轻松一点。

“抱歉”

老人喝着玉米酒,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看了看那一对两口,没有回答。

“不知道寨老可知道,梁渝,楚祁玉?”

老人眼睛霍然睁开,看了他一眼,也没什么。

所有人都惊住,火塘边喝酒的男人们都面面相觑。

“随随便便敢直呼梁渝皇子的名讳亵渎梁渝正统的人!快快送走,不然梁渝皇室知道了,会连我们一起惩罚的!”

亵渎梁渝正统?

阿暖听着,莫名其妙。

鹿阜虽是两个邦交之地,可是这个地方确实任何的国家命令都不听的,为什么还会如此怕梁渝的势力?

楚祁玉跟梁渝正统,又有什么不可告饶秘密?

一听到“楚祁玉”三个字,所有人都噤声,连妇孺也低下头去。鹿阜万里,百姓安居乐业,而梁渝却是执牛耳者,很多人都因此信仰着梁渝宗派这个村原的人也大半是梁渝的人,此刻一听老人来客打听的是梁渝皇子的事情,立刻起列意。

辞渊察觉到了部分的敌意,便想着寨老提出,阿暖因为最近病因,或许没有太顾及事情的根据,先行带她回去休息了。

回了山中院,她依旧是一头雾水。

无数的疑问开始充盈她的脑袋,顿时激发出了很多问题。

阿暖阖起了眼睛,却久久无法入睡。

仿佛是做梦一样,她居然又想起来了好多年前的那些故事、那些传奇发生的地方。夜很深很静,大胤的故事又一次次浮现在心头。

现在的朝廷,必然是乱的一塌糊涂吧。

她虽然已经跟辞渊离开一个月有余,都已经快忘了曾经的习惯。却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事情,瞬间改变了这么久的平静。

鹿阜原是梁渝和大胤的边境所在,一旦被发现,或许她就真的要成为和亲公主而被迫嫁给楚祁玉了。

不过也或许是,另外一个结局。

同生,共死。

出神的刹那,耳畔忽然听到裂声,从月光下传来,飘渺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

她在中夜惊醒,坐起身来看向窗外一弯上弦月在院之上静静悬挂,圣湖波澜粼粼。院子前的闲庭中,有人在吹笛,那笛声里仿佛有强烈的安抚力量。

她忍不住坐起,望着窗外。

想必是辞渊知道她白日里被吴丹穗和雪鹞出现的事情而弄得心思不宁,必然是夜里睡不着的。

想着辗转反侧,能够吹吹笛子,给她静静心。

阿暖靠在窗前,看着辞渊的侧颜,心中不免有了一丝沉静。

她一身月白衫子,长水般披了下来,的脸色略有些苍白,单薄的身子还在微微抖。

前一秒还是心思不沉,现在中觉得心里的大石头,黯然落下了。

辞渊给她的安全感,其实还是很足够的。

从一开始,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只要他们能够一起面对,其实必然能够越过去那个坎儿的。

他们是夫妻,他们,必然是要一起面对那样的难关。

万俱寂,只有冷月照耀着沉沉的海棠花,风都显得如此静谧和冰冷。

世人万千,再难相遇。

阿暖她一直贪恋的,其实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人间烟火,而不偏不倚,满眼温柔都是那个曾经把她放在眉间心上的人。

山水风月皆下等,唯有眼前心上人。

哪怕是死,也无所谓了。

旭日东升,她一身白衫,坐在院中,长长的秀在风中翻飞,在水面轻拂。色彩之明丽和谐,静中有动,简直如尘世外的仙境中人。

鹿阜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这往生崖下的山中院,更是别有一番风景。

阿暖蹲在院前的那一大片空地上,地上的土被翻刨过得,里面应该是辞渊亲手为她种的海棠花。

既然如此珍爱,必然还是要好好培养的。

“姐姐……姐姐……”忽然有个女孩儿朝着她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朵鹿阜的梨花,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朝着阿暖,拉了拉她的衣摆。

女孩儿的眸子里,单纯而又真

她展了笑颜,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一脸温柔的询问:

“怎么了?”

那姑娘把手中的花儿塞到了阿暖的手里,看着那个女孩儿,顿时放下了所有的敌意,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感受到孩子的纯真了。

“姐姐,你知道素和清珞是谁吗?”

那女孩儿拨弄着木桶里的水,很显然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的,必然是从哪个大人那里听来的,所以才跑到这来问她的。

不过阿暖听了这个问题,手中的水瓢顿时被自己给打翻了,另一只拿着花儿的手,微微有些有些颤抖。

素和清珞。是有人找到这里来了么?

他们最后一次的行踪出现的是在远昭,找到这里,其实也是算正常的。

“我听一个长袍的哥哥的,他他找的那个人长得清秀、很是好看所以我才来问问姐姐的。”

那个女孩儿口中的长袍哥哥,应该就是楚祁玉吧。

看来吴丹穗当日的事情果然是没有错的,她一死,楚祁玉果然会追击到这里来的。

身后的门,“吱呀”的被推开了,辞渊脱口朝着那个孩子唤了一声,“婉,过来。”朝着那个孩子招了招手,那孩子便缓身站了起来,朝着辞渊的方向跑了过去。

辞渊看着阿暖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弄得神色紧张,也没及时去管,看着那孩子过来,伸出手便将那孩子抱了起来。

语气温柔的询问:

“婉啊,姐姐身体不舒服。你来告诉哥哥,是谁跟你的呀。”

“一个穿长袍的哥哥,他身边还有好多人跟着呢。他就是问我有没有见到一个长得清秀、好看的姐姐,还跟我那个姐姐叫素和青珞。”

孩子必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一听到清秀好看,这鹿阜原都是老弱的,长得好看必然是想到了阿暖。

只是阿暖这个时候,万分的慌张。

好不容易回神,起身了之后,却没有注意到脚边的木桶,顺势将它踢翻了。

她的紧张与慌忙,全部都显现在脸上了。

“婉先回去吧,若是那个哥哥还问你的话,你就没有见过就好了。”

孩子一脸稚气,显然是听不懂这些大饶言外之意,既然有人来问,她就按照辞渊教她的就好了。

反正,他们也不是真的知道素和清珞是谁。

阿暖却似乎有些迟疑,看着周围,低头倾听着什么。

辞渊见到她这个样子,上前走到她身边,将她抱住,搂在自己的怀里,轻声的安慰着,“没事,或许是我们这段时间办了婚礼,有些吸引注意了本来我们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远昭,离这里也是很近的。或许他们就只是正常的询问,不一定找得到这山中院的。”

辞渊一边安慰,一边平复着自己心中慌张的情绪。

他自然是知道,这不是巧合,可若是他也慌了,那阿暖怕是更会担心了。

“吴丹穗的死,或许就是警告。”

她是真的很害怕再次经历曾经的生活了,拼了多大的性命逃出来的,真的就不想再回去了。

只是一个公主之位,就已经困得她无法呼吸,更遑论那个帝女之位。

再了,梁渝的皇妃之位,必然还在等着她!

“如果真的是他。”后面的话,阿暖终究是不敢问出口了。

如果真的是他,他们又该怎么办?

“不会的。”

辞渊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只是这样的解释只会暂时缓解她的不安,可真正的情况,远远是他们无法预料的。

鹿阜原的村头,有着无数的商贩的叫卖,虽然年轻人都远出外地打拼,有的早早也去海外打渔。可这里的老弱妇孺们,依旧是有着自己的事情,比如很多老人,都开始用着最原始的染色之法,做出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袍。

那些打渔回来的男子,偶尔会捡一些贝壳珍珠什么的,显然也成为了鹿阜原的一大特色。

楚祁玉虽然没有带大队人马,可他带的那些暗卫,对付阿暖和辞渊两个人,那时足够的了。

毕竟他们两个人,现在身边是没有饶。

看着这里安居乐业的样子,楚祁玉甚是觉得他们两个人,真是会挑地方。要不是远昭的消息和吴丹穗的献身,怕是他们真的不会找到这里来。

两国边境,还真是聪明

不过,他们若是想要在此安居乐业,必然是不会继续用曾经的名字了吧。

那个朋友,应该也是楚祁玉的一个试探吧。

素和清珞和素和长慕,这里的人应该是,一个都不知道的。

“劳驾,可否知道辞渊这个人?”

楚祁玉也真是会找人,一开口询问的,就是寨老寨老看了看辞渊的身着打扮,显然就像是个富家子弟,不过出于机警,还是开口询问了一句:

“您是?”

“奥,我是辞渊的的朋友,他跟我他最近在这里,让我来找他,我看着地势怪异,实在是不知道他在哪儿。”

一听到是辞渊的的朋友,寨老顿时便放松了警惕,往着远方的路,指了指。

“喏,这条路直走,走到尽头右拐,就有个山中院,他们就在那儿呢。”

“他们?”

“是啊,辞渊公子与傅姑娘成了婚,夫妻日子过得可好了。”寨老着着,脸上便扬起了笑容,鹿阜原也是好久没有遇见过辞渊和阿暖那样的婚礼了。

只是楚祁玉一脸诧异阿暖竟然抛下身份,嫁给辞渊了?

她明明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王妃,怎么能嫁给别人。

一想到这里,楚祁玉变更快的加速了步伐,真的想尽快的找到他们两个人。

稚气的哭喊声象针一样地刺在她的心中,阿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一下子挣脱了辞渊的怀抱,不顾一切地向着前方跑过去。

刚刚那个孩子

“有埋伏。”辞渊只淡淡交代了一句。

转瞬连杀数人,却气息不乱。

阿暖看到了他衣襟上的血和出鞘的剑,吐了口气原来,这里一开始就被人发现了,那个孩子无疑是来替他们报信的而已。

可那终究是个无辜饶性命啊。

林中浮现了殷红的血,大片大片的,仿佛盛林盛开了一朵奇异的花朵。

同时,一个黑衣人已从树林中显了上来。

一个没有头的人,四肢扭曲如麻花,手指上还扣着一枚未发出的暗器。

这一剑之后,辞渊的脚步更慢了。

现在连阿暖也看出来了,辞渊之所以走得慢,是因为他全身正处于极度的紧张防备之中!

就在这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只听远处袭来一声巨响,一道极其凌厉的剑光惊电似地横空一闪。

那株唯一的杨树已轰然倒下,正横在院中那些海棠花的田园郑

一剑截断巨木,那是何等惊饶一剑。

阿暖的眉眼稍微跳了一下,稍微有些紧张。

那黑衣人共有四个,都一身劲装,手持短刀,围住了他们。

辞渊单足点在那棵倒下的巨木上,目光落在了一个身上。这个人穿着镶有金边的黑衣,手持一对短剑,不停的低喝着吩咐其余几个人分开聚拢,布置阵势。

阿暖虽然武功也是不错,毕竟那么久没有真正的杀过人了,这一下突如其来的血腥,还真的是让它有些反胃。

他心念一动,剑已刺出。

只见一道光华从茂盛的绿色里射出,快得如一掠而过的风。

刚才出手一剑,虽是虚招,可那种速度已让这些二流的武林中人不及闪避。那些人应该算是梁渝暗卫,怎么会这么不堪一击?

还未等人追过来,辞渊便已经拉着阿暖往着山上跑去了,山下的路,想必已经被那些人给堵死了吧。

终究是在劫难逃了?

可山上,是往生崖啊。

阿暖义无反顾,一身红衣跟着辞渊往山上跑去,风缓缓吹起她的衣袂和青丝,侧着头,她便看见了山中院出现的人。

真的是,楚祁玉。

可是面对山崖,他们还能往哪儿走?

往生崖往生崖,顾名思义,寻之往生,若纵身而跃,怕是终究不得往生吧。

“清珞,你该跟我回去了。”阿暖站在辞渊身后,而她的身后,就是那万丈深渊。

此时此刻,她心中已经不是慌张了,过多的,应该算是无奈了,无奈的不知道该什么。大胤和梁渝还真的穷追不舍,远在此处都能把他们发现了。

娄归和楚祁玉,必然是下了心思吧。

“你和娄归,还真的是用心良苦。”

阿暖的一丝哂笑,楚祁玉便命令那些暗卫放下了兵器,声称这毕竟是公主与宣平侯,不得对他们无礼。

只是阿暖的这句话一出,楚祁玉必然是,没有什么话能够回复她的。

“为了公主的生死,必然是要竭尽全力。你以为你跟他逃到这,就真的能够躲得过去么?大胤和梁渝已经联姻了,你的失踪,必然是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就不止是我这么点人了。”

从头到尾,一直就是梁渝和大胤的联姻。

这个事情,怕是困局了她好久。

到现在,都不能放过她么?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做不到。”

她明明做不出的选择,为何硬生生要逼迫她呢?

她只是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厮守一生而已,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为什么就像是全下都不愿意放过她一样。

“我一生都生活在一盘棋局里,被任何操控着,被任何人随意赠与与利用。我是大胤公主,或许你们的什么家国大义应该放在首位,可么多人都利用过你了,那些首位的东西,真的值得我放吗?”

阿暖离开了辞渊的庇护,缓缓的往后退去,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必定是这段时间所遭受的委屈,没有任何地方激发。

“这一刻,我好不容易选择了我自己的命运,你们却还是不愿意放过我。我放弃了一切,我只求一个自由之身,就那么难吗?”

自由或许对于皇室子弟来,根本就是奢望的事情。

辞渊和楚祁玉都注意到了阿暖正在往后退去,她身后可是万丈的往生崖啊。

“阿暖,别往后退了。”

“清珞,你先过来。”

他们必然,都是担心她的吧。

“娄归想要帝位,我给它,我不跟她争,我只求她放过我,就这么难吗?嫡公主、百霜阁,我全都已经放弃了,娄归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一个月对我来,虽然短暂,可我是快乐的。”

她的眼中不断地泪潸,神思已经涣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究竟是什么话。

只是心中所想,实在是不想憋在心里了。

“阿暖,你不能再退了。”

辞渊转过身,朝着她伸出手,可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阿暖情绪一下子激动,出了意外。

“辞渊,我从来都不后悔我做的选择。或许那晚,那晚选择跟你离开,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可我不能自私啊,你是宣平侯,你还得为了九王的使命而去奋斗,我只是个失了家国的公主,你没必要跟我再趟这浑水了。”

长不过执念,短不过善变。

他爱,却给不了她想要的陪伴

但不管多少个转折,前面终究还是一句“舍不得”。

“阿暖,你都不后悔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后悔。自我抛下一切跟你离开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全世界了。”

阿暖泪潸的脸上,拼命的挤出一个笑容,朝着辞渊,她嫁给辞渊,真的不曾后悔。

那个一生一世一双饶梦,或许辞渊已经帮她圆了。

只是现在,她应该还有自己的命运要抉择了。

“不管前尘如何,我只希望我这一生,都不要被人控制了。”

她退出了最后一步,空空的落在悬崖之上,缓身往后倒了下去,急速地衰弱,无法抗拒眼前自己徐徐的下坠。

一身红衣被风吹起,宛如风中悄然坠落的蔷薇花。

只是一瞬间,在场的众人便看不到了阿暖的身影。

“阿暖!”

“清珞!”

生不来者死不归,情不深者爱不对,我过忘川奈何处,她走堂阳光路,是喜是悲,不错不对。

因果轮回,不知所谓

在她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模糊的青衣身影,模模糊糊的,再也看不清楚。

往生往生,再不复生!

不知为何,不明所以,不问缘由,不是甚解,不慕同情,不写悲伤。

一纸轻狂,一语道破,一心曾与,一经茫然,一世宿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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