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了城门,前往承恩寺的官道是明州的交通要道,路上来来往往的有不少人,赵嬷嬷在收拾好里面后掀了帘子同老李一起坐在了外面,老夫人在闭目养神,蒋婉有些无聊,偷偷掀了帘子往外看,没看多久,身侧的老夫人突然开口:“听赵嬷嬷说,秋水阁的人今儿个去了你院子?”
乍乍听到秋水阁,蒋婉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老夫人说的是徐媚,她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仍旧闭着眼睛,她晃了晃神,这才开口答道:“是。”
老夫人睁开眼睛,转动手中佛珠:“和她起争执了?”
“争执倒算不上,只是姨娘纵容丫头随意打我院子里的人,阿婉有些气不过,便借着太子妃的名义压了姨娘一头。”蒋婉不懂老夫人提此事的原因,以为是要责罚她,她垂下脑袋:“祖母,阿婉做错了。”
老夫人侧头看了她一眼,瞧见蒋婉低垂着脑袋,看上去像是愧疚极了,她拍了拍蒋婉的手以示安抚:“你做错什么了?你在自己院子里呆的好好地,是她自己平白无故跑去找你麻烦,怎么就成了你的错?”
“可......父亲那边......”
徐媚作为一个姨娘敢在府中横行霸道,也不过是仗着蒋权的宠爱罢了。
今日事情闹得这样大,她又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打了徐媚,还不知道徐媚在蒋权面前又如何添油加醋的说呢。
提及蒋权老夫人也觉得有些头疼,他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年纪轻轻中了状元,刚过三十就被封为兵部侍郎,都说男子三十而立,她这个儿子在政途上从没叫她失望过,可不知怎的却在徐媚这里出了大差错。
椒房独宠,无子传宗接代,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曾想过的。
想到徐媚和她教养出来的二小姐,再看一眼身侧贴心贴己的蒋婉,老夫人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齐盈。
齐盈当年也是明州首屈一指的才女,身份亦是珍贵,是齐丞相放在心尖上宠的长女,蒋权当时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可齐盈也没有因此嫌弃他,反而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蒋权。
只可惜蒋权他不懂珍惜,让齐盈在如花的年纪抑郁成疾,年纪轻轻的抛下女儿就走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父亲他有自己的主张,祖母做不了他的主,不过,婉丫头你放心,这蒋家后院虽是徐媚管着,但她若是将手伸到你的瑞玉轩,祖母也不会坐视不理,她背后有你父亲撑腰,但你背后是祖母,是蒋家的列祖列宗。”
蒋婉愣了愣,她本还想着等蒋权下朝回来从徐媚处听说清晨发生的事,指不定要怎么惩罚自己,却没想到老夫人早就替她想好了,她挽住老夫人胳膊撒娇:“就知道祖母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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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寺通往后院的小道两旁种满了青竹,青竹之中远远的是一间禅房,若仔细看,还能看到透过木窗飘出的檀香。
禅房只一扇小窗,在青天白日底下显得有些幽暗,屋子正中央放置着一个棋盘,棋盘两边各坐着一位年轻人和一位老者,棋盘上黑子白子错落有致,可以看出正在下棋的两人棋艺相当。
谢韫跪坐在蒲垫上,手中白子落下,对面的慧全法师却没了下一步动作,谢韫迟疑着看过去,慧全法师已站起身,行佛家之礼:“施主若不是诚意来拜佛,现下便可离去了,施主等的人,正在来的路上。”
谢韫皱眉:“法师如何得知我是在等人?”
慧全法师没回答,谢韫却知道慧全法师确确实实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呢?来承恩寺明明是他突然做出的决定,应该无人能够提前知晓才对,他看向慧全法师:“法师可还知道些其他的?”
慧全法师拨了下佛珠:“阿弥陀佛,施主是大富大贵之人,还魂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好机会,望施主珍惜……孽缘、逆缘,全在施主的一念之间。”
后面他没继续说下去,谢韫却脸色惨白。
这个慧全法师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他怎么会知道呢?难道说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还魂过来的吗?
谢韫还想再问,慧全法师却打断他的话:“施主若是此刻不离开,就要与施主等的人错过了。”
慧全法师这么一说,谢韫才想起今儿个来承恩寺的最初意图,他站起身子,朝慧全法师行了个大礼:“今日之言,晚辈下次再来请法师解惑。”
慧全法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谢韫只当他是同意了,这才快步往前院走去。
身后,慧全法师闭上眼睛,拨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阿弥陀佛,希望这次是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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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弥指引着蒋婉一行人往金佛殿走去,几人高的金佛出现在眼前时赵嬷嬷愣了愣,她看向小沙弥:“小师傅搞错了吧,我们和慧全法师约好了。”
小沙弥微弯了下腰:“阿弥陀佛,法师说,拜完佛再带你们去见他,佛祖总是要拜一拜才会灵验的。”
蒋婉是第一次来,不懂慧全法师到底是什么人物,只是感觉老夫人很是敬重。
赵嬷嬷闻言蹙了下眉,正要开口却被老夫人拉住:“既是慧全法师吩咐的,我们照做就是。”
老夫人双手合十,同小沙弥说了句“阿弥陀佛”,小沙弥同样回礼,然后便守在门口等着。
盯着殿前的香火炉,袅袅檀香中,他晃了晃神,他也很不明白,为什么法师要让这群人先拜了佛祖才能见,明明寺中没有这个规矩的。
金佛殿呈回字形,外面是一个回字形长廊,金佛被保护在里面,蒋婉跟着老夫人跨过一层台阶,刚进去还未站稳,从殿内跑出来一个小孩横冲直撞的往蒋婉面前窜,蒋婉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台阶绊到。
她一时站不稳,仰面往后倒,赵嬷嬷和老夫人皆惊慌着过来拉她,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靠到了一个垫子,不软砸上去却也不疼,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她睁开眼睛,赵嬷嬷和老夫人的目光已经不在她身上,她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看清楚了身后男人的脸。
——煜王谢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