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说不做什么,南嫘却不敢信,她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预备着如果圣上压过来,她就逃开。
可毕竟忙活了一整天,南嫘精神已经极为疲惫,意识渐渐模糊了。圣上果如他说的一般,只是揽她在怀里,没有旁的动作。于是,南嫘心里的那根弦也渐渐绷不住了,她意识昏昏,不一时便进入了梦乡。
南嫘觉得有点痒,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触她的额头,她转转头,想避开这让人发痒的触感,却听见耳畔有人在说话:“小家伙,你醒了吗?”
那嗓音清越,像流水一般,又有些稚嫩。南嫘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想不出不对劲在哪儿,她意识昏沉,手脚乏力,犹如坠在梦里。
接着,那柔软的触感又落在她眼皮上,南嫘仍旧觉得痒,她挣扎了半天,睁开了眼睛。
她眼前充盈着一团团光晕,映得周遭隐隐绰绰,什么也看不清。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她眼前晃荡,那清越好听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小家伙,你醒啦!”似乎是个少年的声音。
南嫘盯着那看不清的人影半天,只是模糊一团,她觉得这周遭一圈圈光晕晃得人头昏脑胀的,都无法思考。
少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家伙,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啊,比我最漂亮的那颗玉珠还清亮!”
南嫘知道是面前这个看不清样子的少年在和她说话,她张张嘴,想回应什么,可只听见咿咿呀呀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传出来,像小婴儿。
“咿——咿呀——”南嫘不服输地又开口说话,发出的还是婴儿稚嫩的绵声细语。
“你说什么呢?小家伙。”那少年又在对她说话,语气轻柔,又带着点兴奋,似乎很开心自己的回应。
南嫘此时头脑里一片混沌,精神也无法集中,根本不能思考,所以,她没察觉自己的情况非常诡异,她仍旧努力想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可试了半天,她也无法说话,于是,她焦急起来,又咿呀了两声,就气得要哭,下意识地一瘪嘴巴,盈盈泪水充盈了眼眶。
“小家伙,你怎么哭了!”耳畔那少年的声音略显吃惊,他那模糊的身影也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似乎不知所措。
南嫘听见自己“呜哇哇”地哭出声来,还不及思考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儿,就发现面前模糊又充盈着光晕的画面轻柔柔地晃动起来。
身处在温暖柔软的包围中,微微晃动的世界让她觉得舒服,于是,她的哭声小了下来,过一会儿,便只剩下小声抽噎了。
“小家伙,你别哭,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少年用轻柔又宠溺地声音跟她说话。
南嫘转头去瞧那个在眼前晃动的虚影,不哭了。
“看来小家伙你喜欢听故事,让我想想给你讲个什么故事呢……”少年的声音里含着欣喜,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片刻后,开口道:“从前,有一艘特别厉害的船,它非常非常的大,能一直漂浮在西海上……船上面发出光来,你想让它亮,它就亮,想让它暗,它就暗,光亮的时候,像个小太阳,光暗的时候,像一颗颗星星……船上有仙人住着,每天早上……有个人想看看仙人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就偷偷爬了上去……灿烂的星河就好像在身旁一般……”
少年声音清凌凌的,语调却意外地柔软,南嫘在他的声音中,渐渐觉得精神越来越昏沉,少年的声音也越来越远,终于,那声音细微到听不见了,她觉得自己像坠入了一团无声的黑雾中似的。
南嫘挣了挣身体,感觉小腿忽然弹跳了一下,于是,她醒了过来。
南嫘睁开眼,看见了影影绰绰的床帷,光线透过,有连理海棠的图案投影下来,映在床榻边。
南嫘晕乎乎地坐起来,撩起床帷,看见了侍立在一旁的芸香。
“娘子,您醒啦!”芸香笑吟吟地转头看过来,道:“奴马上传人送洗漱物什来。”
南嫘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之前,她是在做梦,她觉得那梦境有些诡异,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婴儿,有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少年在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南嫘晃了晃头,心想大概是因为睡前因为担心侍寝,太紧张了,她才会做了那么奇怪的梦吧,不过,圣上确实如他所说,什么也没做。
想起圣上,南嫘下意识看向身侧,只有半边锦被蜷在那儿,圣上已经走了。
她开口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了。”芸香走上前来,一边扶南嫘起身,一边道:“圣上鼓声一响便起了,看娘子睡得熟,便吩咐奴不必叫起,怕惊了娘子睡眠。娘子,圣上如今待您真好!”
南嫘听了,也觉得心中一暖,她知道,按惯例,圣上起身时宫妃也要起身侍候的。以往,圣上也是如此体贴她,从没叫起过,每次都让她睡个好觉,可是自己过去从来没有注意过圣上的这份体贴。
圣上虽说感情上冷漠了些,心思深沉了些,但作为夫君,还是足够体贴的,被这样呵护,又温柔理待,难怪连阮问心那种心性的人都动了心。
南嫘起身,任芸香侍候自己梳洗弄妆,她昨夜心绪不宁,只吃了一丁点儿东西,如今饿得厉害,只想着快些梳洗完,好去用膳。
“美人!”昨日初任常曦殿总管的朝安小公公忽然掀帘进来,满面喜色,口中道:“小的给美人贺个喜!”
“何事?”南嫘不解地看着他,这一大早,有什么喜事?
“大喜啊!”朝安抬头回话,嘴角要裂开到耳后根,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他道:“美人,刚刚紫宸殿的宫人过来传了个话,说是圣上要提您为正二品淑仪!过一会儿高公公就来宣旨了,让您准备准备呢!”
众人一听,脸上俱是喜色,芸香领头,众人一齐行礼,口中道:“恭贺美人大喜!”
南嫘有些愣住了,这也太突然了。这就升了淑仪了?就因为圣上昨日在她这儿歇息了一晚吗?而且还是真真正正的歇息,什么也没发生,圣上是不是太慷慨了点?
“起来吧!”南嫘抬手,让众人起身,脸上并无什么喜色,只是淡淡的,她总有些不真实感,心中忧思颇多。圣上分明是忌惮南家的,怎的阿兄还没陈情丁忧,圣上就又升了她的品阶?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圣上看出他们两兄妹真的不成什么气候,所以准备放他们一马了?
或者,他是欲抑先扬,在试探他们兄妹,只等他们俩人放下戒心,行为骄纵起来,一旦行事稍有不妥,就即刻借题发挥,将整个南家连根拔起?
甚或者,是圣上对她真的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