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殊看着开心起来的圣上，已经呆滞得如同一尊石雕佛陀了。她原本就知道圣上爱重南姐姐，但从未想过竟然宠溺到这地步，南姐姐不过随口一句话，圣上就怕南姐姐忧心，甚至要不顾规矩喊朝安回来。命案这样大的事情，其他宫妃的宫人若是卷了进去，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到了南姐姐这里，圣上却表现得就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似的。

“圣上！”南嫘见祁瑄还在打趣，怕他真的让人去叫朝安，拉长了声调唤了一声，语气里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圣上别让妾在宫里难以立足了。”

祁瑄被她这一声叫得心动，南嫘很少撒娇，她向来自持稳重，祁瑄忽然有些心痒痒，想听她再叫几声，逗她道：“那三娘，你唤我一声六郎，我便不让人去了。”

站在一旁的宁姝已经彻底僵住了，圣上排名第六，六郎这样的称呼，除了长辈，也只有极其亲密的人才能如此呼唤圣上了。宁姝保持着呆立的姿势，觉得自己此刻不应该站在这里碍事，应该马上消失，给圣上和南姐姐亲密独处的时间。她小心翼翼往外挪了半步，希望两位不要看到她这个不合时宜的存在。

南嫘脸上慢慢浮上一层云霞，迎着圣上灼灼的目光，南嫘对于如此亲密的称呼，开不了口。虽然近些日子常常被圣上调戏，可每次她还是会被圣上出其不意的调侃羞到，这人怎么和记忆里的那个威严的圣上越来越不一样？

“不唤么？那……”祁瑄挑起眉，拉长了声调，道：“小七，去吧。”

小七领了圣上命令，半点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小七！”南嫘见小七就要离开，赶紧道：“不许去！”

南嫘此时的行为其实很不妥，她只是一个后宫妃嫔，随意差遣圣上的宫人显然是大胆了些，但南嫘此时着急，就没顾上思索这些，张口就喊了出来。

小七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圣上一眼，见圣上只是兴味地瞧着南淑仪，并未说什么，便还是按圣上之前的吩咐，转身继续走。

“六郎，你别让他去！”南嫘说完，才意识到刚刚张不开嘴喊的那个亲密称呼，此时已经脱口而出，脸色顿时更红了几分，若刚刚面色只是如浅淡烟霞，如今已经是火烧云了。

祁瑄笑起来，不是浅笑，是爽朗大笑。

“小七，回来吧！”祁瑄终于叫住了小七，那声音里的愉悦，任谁都听得出来。

南嫘听见圣上的笑声，面上羞色更浓，心里还有些气恼，气圣上总拿她打趣！他也不管现在院子里站了多少人！等一等！院子里站了很多人——这很多人里，还有今天才搬过来的宁姝。她尴尬地转眼看向宁姝，只见宁姝顶着一脸受到冲击的模样，身姿还是端正直挺，但脚下正无意识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外挪动着，似乎试图从他二人的视线中离开。

“宁妹妹，你……”南嫘开口，喊住宁姝。

祁瑄这才看向被两人遗忘的宁姝，她刚刚是站在那里的么？怎么觉得仿佛站得远了一些，所以自己才一直没注意到她。

“啊，南姐姐。”被叫住的宁姝眨了一眨那双清凌凌的杏仁眼，脑袋里迅速想出一个由头，道：“偏……偏殿还没收拾好呢，就不打扰南姐姐了。圣上，妾告退！”

“你去吧！”祁瑄大手一挥，让宁姝离开，他觉得宁姝离开的脚步有些急不可待，但他不怎么想探究这小丫头的想法，他的心思此刻都在南嫘身上。

南嫘看着宁姝忙不迭离去，心中的尴尬更甚，她转头看向让她尴尬的罪魁祸首，正笑意盈盈地盯着她，神色欢欣。南嫘嘟了嘟嘴，道：“圣上，还站在这院中做什么，还不进去？”

“你唤朕什么？”祁瑄挑了挑眉，不满意地纠正道：“要像刚刚一样，唤朕六郎！”

“哎呀……”不接受圣上再次调戏，南嫘嘟嘴，转身朝堂内走去，着恼之意很明显了，也没注意自己此时的行为是真正的恃宠生娇，与前些日子刻意做出来的姿态不同，此时，她是自心底与圣上亲近了许多，原本的惧怕之意也在圣上一日日的纵容消磨中淡去了。

祁瑄跟在南嫘身后往堂内走，脚步轻快，觉得南嫘气鼓鼓的背影都可爱得紧。他快走两步，一把捞住了南嫘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面上一本正经道：“哪有妃嫔走在天子前面的道理，且往后挪一挪。”

南嫘甩了甩手，发现圣上握得更紧了些，南嫘快走了两步，发现圣上跨了更大一步，非要站在自己身侧保持同一个步调，南嫘转头看圣上，见他似乎神色严肃，但眼神里的揶揄和上扬的唇角都显示了这是又一轮的调戏，她无语凝噎。

进到堂内，南嫘见圣上拉着自己奔着他往日里常坐的那张坐塌走过去，赶紧停下脚步，那里只有一张坐塌，虽说很宽大，但到底是单人坐塌，拉她过去干什么。

南嫘不走了，祁瑄便也不走了，他转了个身，和南嫘面对面。但是距离极近，近到，鼻尖就要对上鼻尖；近到，南嫘鼻腔里又钻进了圣上身上那股熟悉的熏香味，她脸颊又开始涨红，心跳又开始不规则咚咚直跳。

南嫘盯着圣上近在咫尺的含情双目，呼吸也不顺畅起来，不自在地快速眨了眨眼睛，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在脑子里一团乱的情况下，下意识抬手蓄力，一把把圣上推开了。

祁瑄正在欣赏南嫘的娇羞之态，没防备被她推得一个趔趄，但他握着南嫘手腕的那只手依然没有松开，于是，南嫘顺利地被他拉了一把，朝他扑过来。祁瑄知道自己身后两步远就是坐塌，于是，他向后退了两步，倒进坐塌里，也把“投怀送抱”的美人按进自己怀里。

“呀！”南嫘就这么惊呼着扑进圣上怀里，然后没能停下倒下去的惯性，压在了圣上身上，再然后，她的脸也“砸在”圣上脸上，鼻尖顺利“啄”在圣上的鼻尖上。

两个人都静默了。南嫘就这么愣愣看着圣上近到不能近的俊朗面容，脑海中轰然一片，思绪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