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宇睁眼看见白花花的天花板时，还以为自己死了。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担心哥哥是不是知道了。

江婉悠跑到床前：“你醒啦？”

转动脖子的疼痛感将沈初宇从幻觉中拉回现实，他看见了那个有着一头乌黑卷发的女孩。

江婉悠朝他的眼睛挥了挥手：“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嗯……”

他看见女孩笑着跑出病房。片刻，有个女人跟她一起走了进来。

戴婉将手里还没擦去水渍的茶杯放在床头柜，低头关切的看着沈初宇：“好些了吗？医生说脖子和胸腔伤得重了些，要恢复一段时间。”

女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温柔到让沈初宇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她拿着玩具车在低声哄他：“小宇乖，咱们去上了幼儿园回来再玩好不好？妈妈保证帮你保管得好好的，不让任何人碰它，好不好呀？”

戴婉看着男孩流下眼泪，有些慌乱地拿过床头柜上的纸巾替他轻轻擦拭：“怎么了，很痛吗？”

沈初宇轻轻摇头，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落下，滑过伤口处浸得生疼。

江婉悠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很想要抱抱他。

她看了眼妈妈，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戴婉全身僵住，瞬间红了眼眶。她慢慢俯身，慢慢揽住沈初宇的肩膀，脸靠在他的左脸枕头处，右手轻轻拍打他胳膊：“不怕……不怕啊，都过去了……”

沈初宇不再哭以后，戴婉借口出去倒开水离开了病房。她拿着杯子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发呆，想着女儿刚刚在她耳边说的那句“他可能想妈妈了”就是一阵心酸。

都是孤儿院的孩子。他们当年领养走了小悠，给了她好的生活，便以为所有孩子都会过得很好。殊不知，不是每个孩子都那么幸运。

她抹掉眼角的泪，叹口气走向开水房。

病房里。

江婉悠看着沈初宇一直笑，笑得沈初宇皱眉问：“你……笑什么啊？”

“开心啊。”

“我受伤了你还这么开心，跟他们一伙的是么？”

沈初宇转头看向一旁，他知道自己应该感谢她救了自己，可是心里的难过早已经压住了其它的任何情绪。

“你不记得我啦？”

江婉悠走到另一边看着他。沈初宇望着笑容灿烂的她思考在哪里见过，想了很久也没有印象：“不记得了。”

“哼，我可从来没忘记过你们。”

江婉悠撇嘴坐回凳子上：“你……哥哥呢？”

沈初宇偏头皱眉：“你怎么知道我有哥哥？”

江婉悠眼珠一转：“你自己说的啊。‘我，有，哥，哥，叫，沈，续’”

沈初宇挪开眼神，语气低落，像在自言自语：“他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江婉悠惊讶地站起身，她印象里小续哥哥目光总跟在小宇身上，去哪儿都会带上他，怎么可能会不要他。

“你那么激动干嘛？又不是你哥哥。”

“我……你受这么重的伤，应该通知他一下啊。你哥哥电话多少，我帮你打给他。”

江婉悠拿出手机，沈初宇抿嘴看着一旁久久没有答话。

又是因为打架受的伤，哥哥一定不会再来了吧。而且……他昨天已经说了自己已经不需要他了……

“多少啊？你不会不记得吧？”

“不记得。”

“那你们住在哪里？我让妈妈去接他来。”

“我没有家。”

江婉悠皱起眉头，怎么听都觉得他在说谎。看着沈初宇抗拒的样子，她决定等他情绪好一些时再问。

沈续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跟许若贤在派出所等警官忙完上个案子。

“林续先生，我是觅光征文大赛组委会的工作人员，昨天给您邮箱发了封邮件不知道您有没有收到？”

常帆在电话这头敲着手指，心里清楚他百分之九十都没看到。

“不好意思，这两天有点事情，没有注意邮件。”

果然。

“哦……没关系，就是想告知您作品评选结果已经出来了。”

作为惯例，常帆通常都要故弄玄虚一下，他刻意停顿片刻等着对方发问。

窗口的那个人起身离开，许若贤看了眼沈续，沈续连忙跟上她走到窗口。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晚点给您回电话。”

沈续挂断电话，急切地对着窗户内的警官将小宇失踪的事情说出来。警官听着他们的描述边记录边皱起眉头，他喊过前面走过的另一个警官：“小谢，昨天你们去处理的斗殴事件，那年轻人叫什么？”

“晕过去了没问到。”

“多大？”

“二十来岁吧。”

“高吗？”

“一米七五左右，怎么了？”

“这儿有个年轻人说弟弟失踪了。”

叫谢警官的那个人走过来看了眼沈续：“最后在哪儿不见的？”

“我跟着他走到‘大船饭店’往前的那个路口就回餐厅了，那是我最后见他的地方。”

许若贤拿出事先拍好的路口照片递给他们，谢警官看了眼，昨天那伙人就是在这个路口再往前差不多几十米的桐林巷里犯的事儿。

“昨天那个报警的姑娘叫来父母把他送去了医院，我帮你联系问下吧。”

沈续听到“医院”两个字腿都软了，许若贤扶住他坐在椅子上，想安慰他可能那人不是小宇，又希望这个线索能帮忙找到小宇。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那个警官折返回来看着沈续：“你叫什么名字？”

“林续。”

他皱了皱眉头嘟哝：“奇怪，那边说姓沈啊。”

“我以前叫沈续。”沈续蹭地站起身：“他在哪个医院？”

……

沈续坐在出租车上一句话也没说，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从老人去世以后他就没去过医院。以往小宇打架受伤，都是他在家替他包扎，上药。他不喜欢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充满了不好的回忆。

“别担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许若贤轻拍他肩膀，她其实也很担心小宇。只是眼前的沈续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整张脸都是煞白的，她很担心下一秒他就会晕过去。

他看向窗外，心里一直重复着许若贤的那句话，像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祈祷。

要是小宇有事，他绝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