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帆坐在椅子上不停按着中性笔开关,黎雪瞧见他挫败的模样拍了拍他肩:“常帆大人,又在‘灰球’那儿受挫啦?”
“这人真怪,怎么能一点期待都没有呢?居然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成绩。那他干嘛要参加征文赛呢?”
“人家肯定在忙呗。”
“不。”常帆转动椅子与黎雪对视:“从他的语气里,我感受不到热情。你懂吗?就是那种,对自己作品的热——情——”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学生一样啊?听闻自己稿件入选了能开个party庆祝一下?”
想起自己加的另一个稿件入选人发的朋友圈,黎雪扬起嘴角。
“再说了,作家嘛,有点个性……不足为奇。”
常帆摇头叹气:“我不管了,这个人给你去跟进。”
“别呀——我手里已经有好几个了呢。”
常帆挑眉,勾手让黎雪凑近:“知道如何快速成为主编吗?”
“如何?”
“多吃点苦——”
“嘁。”
黎雪翻了个白眼,端着水杯回到座位。
医院外。
沈续拨通警官给的号码,刚响两声电话便被接起。
“您好,我是小宇的哥哥。”
听着电话那头略显陌生的声音,江婉悠捏紧手机难掩内心的兴奋:“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江婉悠看了眼睡过去的沈初宇,嘴角带笑地飞奔到医院外,她站在台阶向下看,看见花坛旁有一个身材颀长的背影,身旁还有个……女孩?
她一步一步踏下阶梯,男孩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转过身来,她看见了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她就知道,他不是像小宇说的那样不要他了。
“你好,我是……江婉悠。”
她笑着朝他伸出手,像当年他伸向她一样明媚。
沈续看着眼前有着好看笑容的女孩,伸出右手轻轻握住,艰难地扯出了个笑容回应:“你好,我是小宇的哥哥,林续。”
江婉悠看着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发呆,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这么温暖,这么……让人挪不开眼睛。
“请问小宇现在……”
江婉悠回过神来松开手:“他在病房休息,我带你们去。”
瞥见沈续身旁的女孩,她忍不住好奇:“请问你是?”
“我是小宇的朋友,许若贤。”
原来是小宇的朋友。
她笑着点头,带着两人往病房走,路上把当时的经过简单向他们说了一遍。
走到病房外,沈续停在门口不敢进去。江婉悠注意到他脸上的汗,今天不算热,医院里也有空调,他怎么还出汗了。
“进去看看吧,小宇现在睡着了。”
沈续呼出一口气走进病房。病房里很安静,只听得见几人走路的声音。他走到病床前,小宇露在外面的手和腿都绑着纱布,连脸也被裹住了一半。
他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胳膊,一遍又一遍。
沈初宇朦胧中感觉到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右手,他半眯着眼,竟看到了哥哥。
他以为是梦。
“呵呵……就知道你是骗我。”
沈续蹲在床边与他对视:“下次再打架,我就把你送回孤儿院。”
瞧,梦里也要威胁他。
他看见哥哥在流泪,他皱眉想替他擦掉。手碰到床框撞得生疼,他的意识逐渐清醒。
“没事吧?”
沈续轻抚他刚刚撞到的部位,像小时候一样吹了吹。
沈初宇看清眼前真真切切的哥哥,收起笑容委屈地将脸别到一旁。
不是不要他了吗?
沈初宇就那样侧着脑袋,眼泪跃过鼻梁滑落在枕头上浸湿一片,沈续蹲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抿嘴克制自己不哭出声。
江婉悠和许若贤站在一旁,看着两兄弟谁也不看谁,默默流着眼泪的样子,有些动容。
许久,江婉悠带着许若贤出了病房,轻轻掩上门。两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孩就那样坐在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谢谢你救了他。”
许若贤想,要是昨天她把小宇硬留在餐厅,也许就不会受伤了。
江婉悠听着她的话莞尔:“不用谢,我应该的。”
若不是他们两兄弟,她可能永远不想记得关于孤儿院的事情。
“你多大了?”
“快二十了,你呢?”
“我快二十一了。”
“你在哪里上学啊?”
“我……没有上学了。”
“那……你已经在自己挣钱了吗?”
“嗯。”
“真厉害。”
江婉悠轻轻晃动着双腿。许若贤看见她脚上的名牌运动鞋,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腿往里收了收。
“你的头发很好看。”
又黑又亮的卷发,是她这一头毛燥又无光泽的短发无法媲美的。
“是吗?谢谢。”
江婉悠摸着自己的头发,以前在孤儿院一直都是短发,被收养以后,妈妈说女孩子要留长头发更好看,她便留了,没想到越长越卷了。
“你的牙齿很白,很整齐。”
许若贤被夸得笑了:“哪有人因为牙齿白被夸的啊?”
“真的啊,露出来很好看。”江婉悠满脸真诚地盯着她的牙齿看,许若贤被看得不好意思轻轻推了她一下:“欸你别看啦。”
“哈哈,干嘛不好意思啊。”
“那我也要摸你的头发。”
“你摸啊。”
……
两人不自觉地在走廊里又笑又闹,谁也没有注意到彼此嘴角扬起的弧度有多明媚,有多好看。经过的人看见她们俩,竟也会不自觉地扬一扬嘴角。
许若贤曾经以为有钱人家的小孩都很骄横,所以不喜欢跟她们打交道。怕他们嘲笑自己土,也怕自己嫉妒他们有很多自己没有的东西。
她看着面前眼里全是真诚的江婉悠,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跟朋友笑着比较谁更高谁更美,你有什么我有什么。没有自卑,没有骄傲,没有任何看不起……
江婉悠闹着观察看起来有点冷漠的许若贤,刚刚在医院外面打招呼的时候,她以为她比自己大很多。现在看见她的笑容,才发现原来她也像茜茜一样,有点幼稚,又有点可爱。
她看见了她刚刚收回去的双腿,那是一双粘了些灰的白色球鞋,看起来,跟她脚上的那双差不多。
都一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