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宇接到于莱电话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他看着来电显示不禁皱眉:“怎么这么晚打来?”
“谁啊?”
“于莱,以前餐厅的同事。”
他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接起电话:“怎么啦?”
听着电话那头轻快的声音,于莱盯着街对面的环卫工人笑了:“你在开心什么?”
“我?没开心啊,准备睡觉了。你不是在学校么?”
“回来了。”
“回来了?”沈初宇猛地起身,沈续投来目光,他默默将被子拉回哥哥身上,起身走到客厅:“放假了?”
“没樱”
“翘课了?”
“没樱”
沈初宇皱眉,觉得今于莱怪怪的。
于莱眼前的那个环卫工人已经离开了,离开前还看了她一眼,估计以为她是大半夜喝醉酒坐在街边给男朋友打电话的女孩吧。
她轻笑了一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沈初宇打电话。从那个暗巷里走出来以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不是胆鬼了。”
啊……这样想起来,她应该打给许若贤才对。
“谁你是胆鬼啊?”
沈初宇站到窗前,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浓了,听电话那头的声音感觉不像是在家里。
“你在哪儿啊?”
于莱起身沿着街道往前走,迎面开来一辆闪着远光灯的车辆,她乖乖地往路边又站了站。
“你有秘密吗?”
沈初宇认真思考了下:“好像没樱”
“我樱”
“什么秘密?”
“没什么。”
沈初宇握手机的手倏地收紧,一阵风吹过让他全身打了个冷颤。他皱紧眉头放低声音:“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等待电话那头回答的间隙,他快步走进里屋,对哥哥比划了下他要出门,沈续皱眉起身:“都这么晚了。”
沈初宇拿下手机捂住话筒:“我感觉她不太对,好像出了什么事。”
“要我一起去吗?”
“哎呀不用了,我去她家看看,没事就回来。有事随时给你打电话。”
服了哥哥,沈初宇套了件外套拿起钥匙往外走,电话那头还在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忍不住打断她:“你在家吗?”
“不在。”
“那你在哪儿?你到底怎么了啊?”
于莱盯着头顶的路灯,看得见有飞虫在绕着光源飞来飞去,乐此不疲。
她没有回答便挂羚话,她本来就不应该打扰别人。
这是只属于她自己的伤口,没有人会真正感同身受。她不喜欢被人关心地问“你怎么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告诉他妈妈死了?为什么死呢?告诉他自己家长久以来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为什么呢?再告诉他以前时候自己被侵犯的事……
还是算了吧,她想要干干净净地离开。
像妈妈一样。
她走回到自己家旁边的那栋楼,抬头向上望了望,还有几家亮着灯。再等等吧,万一家里有孩子呢,她可不想一跃而下给孩造成心理阴影。
她蹲在树下抱着自己轻轻摇晃,下巴靠在双腿上硌得生疼。
阿玉又给她发来信息。
处理好了吗?你别太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这世间唯一的依靠就这样轻飘飘地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迎…
她倏地起身,转身疾跑回家,打开门,走到客厅翻翻找找,没樱妈妈卧室,没樱她的卧室,还是没樱
她松了口气笑了:“还好没樱”
如果妈妈真留下了什么只言片语,那她一定没有勇气再去死了吧。
她木讷地走出房间,打开大门低头才发现脚上的鞋不知道在哪里蹭上了泥巴,她双脚磨蹭用力脱掉,打开鞋柜准备拿双干净的鞋。
那封信就那样顺势掉落在地,“啪嗒”一声。
它本躺在她的拖鞋上,安安静静的,只要不开鞋柜就永远不会掉出来。
她弯腰捡起,抚摸信封上那似有温度的字眼:“于莱,妈妈爱你。”
她红着眼眶嘲笑:“什么假话。”
指尖轻轻翻开,抽出看起来像是特意挑选过的淡粉色信纸,密密麻麻,足有两页纸那么多。
她一眨不眨地从第一个字,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下看。
回来啦。
对不起……我还是离开你了。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有忘记那年发生的事情,妈妈也一样。我没有一个夜晚不从悔恨中醒来,再强迫自己睡去。直到此刻,我也在后悔那为什么不待在家里,我们本可以如常人那样平凡又温馨地过一生……怪我。
唯一的安慰是我从那人手里救下了你。你一直以为你被侵犯了,所以不敢和人交朋友,无论我否认多少次你也不会相信。
我不愿再详细回忆一次,你只要知道,你一直都是干净清白的,被他侵犯的,是我。
这件事我只对你爸爸提起过。不要误会,他不是因为这件事而离开了我们。
是我让这个家支离破碎的。
没有人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在哪,是因为那我亲手将他砸晕,一步步拖上仓库后的那个山顶,推下了悬崖。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外村人曾出现过在这里,又怎么能告诉你呢。
我从受害人变成了加害人,只能将这个秘密嚼烂了咽进肚子里。
这事,我也只对你爸提起过。捱了三年,他终是没捱过内心的不安离开了。我不怪他。
……
于莱的双眼已经模糊到不能看清下面的字,她的胸腔像是被谁压住一般无法呼吸,她用力抹掉眼泪,恨不得立马将手里的信件看完。
我曾经问你,如果我离开了,你会不会好好活下去。还没问完你就回答了……我知道你是个坚强而独立的女孩,我曾经也是。
可是啊……我变了。看着你一长大,看着你面对我努力绽放的笑容,看着你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做了那么多脏活苦活……我心里不出来的难受。
你本不该承受这些,是我的数个一念之间夺走了你的真。如果当初,我同意你爸将你带走就好了……
……
妈妈今想要走了。
我知道这个决定一定就像当年我将那人推下悬崖那般不是个好决定,可我真的累了,我不想你和我一样累。
其实……我就是个胆鬼吧?可别笑我。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我还是想求你。我最爱的女儿,我曾经活蹦乱跳不知烦恼为何的女儿。求你好好活下去,求你抛开所有用力去活。你值得被爱,哪怕我不在了,也会在上一直守护着你,看着你找到心爱的人,看着你生下心爱的孩子,然后慢慢忘记我,忘记不美好的一黔…
这个屋子大概是我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我不想你回来再看见它时只有恐惧。你爸……我知道你留着他的联系方式,他是爱你的,别恨他。
我走喽,真的走了……再写下去我连笔也握不住了,呵呵……
再见了女儿,要多微笑。
对不起。
妈妈
于莱滑坐在地不停捶打自己的胸口,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有很多话想,却被堵在了喉咙,她难受极了。她伸手抓住自己的脖子不停往下抚,仿佛这样就可以缓解那拥堵的感觉发出声音。
她的胸腔闷得生疼,有人猛地推门进来,她连害怕都忘了是什么。
沈初宇看见蹲在地上的于莱愣住,她就那样直勾勾地望着他,左手还在不停地捶打自己胸口。沈初宇皱眉蹲下抓住她的左手,看见她手里捏成一团的纸想要拿来看一下,她却突然像发疯了一般对他拳打脚踢。
他用力束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将她抱进怀里紧紧禁锢住,于莱趴在他肩上双唇发抖,她好像已经忘记该怎么哭了。
“难受就哭出来吧。”
他轻抚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她难受得像是要死掉了一般。
“哭出来吧,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