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齐日记:我哥虽然痞里痞气招人厌,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拥有一双灵活的手。】
第二日允诺无精打采地看着镜子中新来的宫人为自己盘发带簪。
昨夜楚安带来的宵夜实在是叫人住不下嘴,他二人都是铆足了劲儿吃到光了盘。撑得嗝声连连,以至于允诺前半夜压根没有睡好。
允诺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屋里进了人,对着自己一阵乱啃乱咬,而后又轻轻低哄。直到清晨迷迷糊糊摸了一下身旁发现并没有人,她才意识到大概是自己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横竖自己“禁着足”不用向王妃请安,没法探望齐荏的伤势,章纪亭也不会来招惹自己,又听说皇上允了段锲回朝议事。这样看来,这些个禁足日子定会格外清净。
允诺边想边拿被子盖住了头:睡到太阳晒屁股的生活终于要来了!
所以当她被侍女苏苏叫起来的时候脸色极差,强忍住脾气没有甩脸子。只是允诺看着那个跪在榻前的少女,忽有一瞬的愣神。
自打允诺封了妾室,她身边的贴身侍女没有一个活过这个秋天的。那个含冤身死的梓目、溺井而亡的蜀锦还有七窍流血的白桦,三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因自己而死,这样想来,允诺忽然觉得自己是天煞孤星,是克死她们的罪魁祸首。
允诺忽然有一种孤苦伶仃的感觉。在这偌大的王府,除了不敢有半点交集的妹妹,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之人,既要防暗箭、又要做暗箭,甚至是自己枕边的夫君都要一步步算计,不论他是何等待自己用心。
洗漱好后允诺看着苏苏在身后小心替自己挽着发髻的模样,轻叹一声,将那支段锲赠给自己的别花玉簪递到身后,示意苏苏簪上。
她看着铜镜里少女脸颊的两道疤痕问道:“听闻你曾经服侍过侧妃?”
苏苏听到允诺开口明显一颤,而后诺诺连声:“回允良人,是的……”
允诺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只见苏苏忽然趴跪在地上慌张地解释道:“但奴婢是王爷要求拨过来的,不是侧妃派的啊……”
允诺听罢一愣,旋即笑了:“我知道啊,你这是做什么?”允诺将苏苏扶了起来,摸了摸她面颊的疤痕道,“你不必怕我,我同侧妃并不一样,相比于主子,我更希望你将我当做朋友。”
苏苏双手搭在允诺的小臂上,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女子。
苏苏还在侧妃身边当差时就听说,这位最得宠的允良人生的精致若天人,性子却大大咧咧没有半点闺秀之举,实在是与寻常美人大相径庭。因而章纪亭也常常骂允诺不过是新鲜的狐狸媚子,现在独得王爷专宠,定风光不了多久。可如今看来,面前这女子当真是配得上王爷的一片痴情的。
善良单纯、精致明媚,这是苏苏能想到形容面前笑得阳光之人的词语了。
“主子……”
“好啦,来吃早膳吧?”允诺笑着拍了拍苏苏的手,招呼屋内宫人。
“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允良人向来这样,你若想吃直接去就好。”跟着允诺有些日子的宫人小声提醒苏苏。
“当真会有这种主子么?”苏苏愣在原地喃喃。
“当然,允良人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主子啦!”那人说罢边走了过去与允诺打起诨话来。
众人玩闹了一阵,允诺有些坐不住了,便支走众人打算出去逛逛。
段锲知道允诺定不会乖乖禁足在自己宫里,虽然有些担忧允诺安危,但实在禁不起她软磨硬泡,最终还是调开了允诺住处周围的侍卫。因而允诺飞身上围墙,看到墙外正要爬梯子的楚安时并没有太多的慌张,只是脚下打了滑,摔了下去而已。
楚安挂了不少行囊,正准备爬墙入府。他忽然感觉视线一暗,猛地一抬头,就看到允诺衣袍猎猎向自己扑来。下意识地,楚安想闪到一边,还没来得及跑开,便被那人摔了个结实。
“我去,你看着瘦实际上分量真是不轻啊……”楚安撑起身子将允诺扶了起来,揉着手肘边吸凉气边道。
允诺听到楚安说自己沉,登时红了脸道:“我们习武之人,太轻了怎么可以啊。”她扶正了摔歪的发髻,小声补充了一句,“谁知道你连我都接不住啊……”
“好兄弟!我满手都是东西呢,您以为我哪吒转世、三头六臂啊?”楚安“噗嗤”笑了出来,龇牙咧嘴地给允诺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允诺细细一瞧,楚安的确是两手满满,砸了咂嘴又问,“你这是要搬来跟我同寝?”
“谢邀,我怕段锲砍死我。”楚安挑着眉毛摇了摇头,“这些是给你的,进去看看。”
“你胆子也真够大的,大白天来找我?”允诺替楚安拿了一个轻一点的包袱,翻身上了墙蹲下身来看他。
的确是个很吸引人的少年郎,即使是不习武功但仍是身形修长且有肌肉,虽然一头短发与众人格格不入,但那俊朗明快的五官却依旧彰显了少年豪气。
“你们古人这轻功真是天理不容,”楚安双手一撑来到墙上,“早知道我就学学跑酷了。”
允诺已经学会屏蔽楚安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只是接了一句:“我们当时学的时候也是伤痕累累的啊……”
要想人前显赫,必要人后受罪,道理古今相同。
刚进屋门,楚安就如释重负一般将大小包袱丢在了地上,很自觉地给自己斟了一盏茶一饮而尽,喝完还小声多了一嘴:“跟楚齐一样,都喜欢喝拔凉拔凉的……”
“怎么?茶淡了?”允诺没有听清,但见他神情微暗,歪了歪头问。
“没有,只是女孩子少喝这些凉的,对身体不好。”楚安耸肩一笑,又问,“你自己宫里的茶,是浓是淡不知道?”
“我不爱喝茶,苦。”允诺扁了下嘴,又道,“所以你喝的应当不是今天的新茶。”
“什、什么?隔夜茶?”楚安忽然觉得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不,至少是隔隔夜茶了……”允诺笑了起来。
“你这宫里人不办事的?”
“生而平等,总让他们做这做那我良心不安。”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你害我拉肚子倒是过意的去了。”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我还不至于邋遢成那样。”允诺从包裹中翻出一个木质立方体,这物件共有无数小块构成,六面上色均不同,前后左右上下皆可动,看起来有点粗糙,但转动无阻。
允诺来回转了几下,转眼就打乱了色块的顺序,边转边嘟囔:“奇怪,怎么回不去了?”
楚安饶有兴致地坐在凳子上支起腿来看着允诺越拼越乱,直到听到那声“哎,算了,不好玩。”他才笑出声来。
“这叫魔方,就像你刚才的骚操作,将它们还原是有公式……呃技巧,有技巧的。”楚安跳下凳子来到允诺身边,接过魔方来只用双手的拇指、食指与中指衔住,双手飞快摆弄那个被允诺打的乱七八糟的魔方,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恢复原样的魔方丢回了允诺的怀里。
“你这……”允诺拿起那只木魔方,半晌合不拢嘴。
楚安依旧是痞笑,摊开修长的双手问道:“想不想学?”
楚安的确很会玩魔方,正阶或者是异型都有擅长的,连他那个笨蛋妹妹都托他的福学会了基础的公式。
看着允诺一脸佩服的样子,楚安忽然想起来,在还没有穿越到这个破地方的时候,他们兄妹俩在学校用魔方装逼那绝对是制霸一方的。有的课间只要不睡觉,围过来学魔方的人总会把过道堵得水泄不通。
允诺点了点头,这种新鲜物件简直是让她欲罢不能。她心想等自己学会了就去跟段锲显摆。
楚安搬了凳子坐到允诺身边,一只手从她身后绕过来,整个将允诺环在怀里一般罩住她。楚安如同没有注意到允诺渐渐红热的双耳,面不改色开口道:“看好了啊,三阶魔方比较基本的玩法是先找到十字架……”
尽管允诺怀有心事,但她向来聪明,几个时辰就摸透了数种魔方的技巧。楚安看着允诺手里归位的金字塔挑了挑眉:“貌似是比楚齐聪明一丁点儿。”
“楚齐?你妹妹?还没有找到吗?”允诺两手抱拳按响了十指的关节。
“嗯,估计死了吧。”楚安起身,答得很随意。
“……”
其实允诺隐约听得出来,楚安那吊儿郎当的语气中满是对妹妹的担忧。身为长兄长姐,又有谁不会担忧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另一个人呢,在这点上两人也算是处境相同吧。
当天晚上允诺梳洗完后就靠在榻上拧着魔方等段锲。
段锲此人一向很少留宿在任何妻妾宫中,连曾相对得宠的齐荏也没有侍过几次寝。如今纳了允诺为妾,除了有事离府,段锲便是夜夜寻到允诺住处,做什么且不谈,只是几乎从未缺席过。
等到段锲终于抖掉深秋渐凉的寒意推门而入时,允诺这才探出头去故作嗔怒道:“你来得太迟啦!罚你不准上床!”
段锲没有接话,只是盯着允诺笑了。他解下斗篷外衣递给宫人,马马虎虎地一顿洗漱后,这才退避了宫人,边笑边走到榻边。
段锲伸手拨开允诺的刘海,语调尽是担忧:“今日乖乖换药了没有?”
“檀郎帮我换。”允诺扬脸撅起嘴来撒娇。
段锲笑出声来,俯身轻轻啄了一下允诺的唇,转身去拿了药膏:“今日没有出府?”
“没有,送你个魔方!”允诺从怀里掏出两个魔方,一只是楚安带来的,另一只是她花了一下午亲自打的。她将自己打的那只塞到了段锲怀里。
段锲轻吹着允诺额头的伤口,确认包好后低下头来接了那只魔方,微微挑了一下眉问道:“魔方?你自创的?”
“对啊,厉害吧,我来教你哦……”楚安临走前说将什么“专利权”送给自己了,意思就是可以谎称是她自创的了。
后来据这日守夜的苏苏回忆,她起初是听到了主子嘲笑王爷的声音,恃宠而骄,当真是有恃无恐,后来却听到了允诺微带哭腔的求饶声和王爷低沉的闷哼声。
总之第二日苏苏去服侍允诺梳妆的时候,允诺整个人都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