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只在桑城逗留了几日,接到白宏呈的捎来的口信,说是皇帝要举办什么宴席,急召二人回京。段锲无奈,只得买了几匹现成的绸缎离开了桑城。
“我还想知道怎么抽丝呢……”允诺惋惜,她忽然想起来齐荏的绒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段锲说了,“檀郎,你送我的那支簪子我真的很喜欢,可惜它被我不小心摔坏了……”
“坏了?那支撒金碧桃?”段锲听罢只一瞬的惊讶。
“昂。”允诺微微往后撤撤身子,故作害怕地问道,“你不会不高兴了吧?”
其实允诺并不害怕,她总觉得段锲会一直包容她的过失。
哪里来的好脾气呢,无非是被磨圆了棱角、或是因爱没了主意。
段锲微微皱眉垂目愣了一会儿,良久才抬头深深望了允诺一眼笑道:“没什么,簪子而已,你若喜欢我再寻一支便是。”
“嗯,庶妃娘娘那些日子碰巧在学绒花,手艺当真是精绝!”允诺赞道,其实她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段锲与齐荏的故事,毕竟王府这天差地别的三妃当中,只有齐荏无权无势。
段锲挑挑眉笑出声来,他轻弹了允诺的鼻尖道:“齐荏为人看似胆小,实则却远见卓识,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应她一请求边也算两清。”
“齐荏姐姐说她想你娶她为妻的?”允诺有些不爽,“你若对她没有感情,日后又如何待她?”
“好丈夫岂非极好做?”段锲依旧微微笑道,“这世间有多少夫妻彼此未有过真情,却仍然相伴入眠,又有何为难?”
允诺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
段锲牵了马来,拍了拍马鞍转头发现允诺愣在原地,笑着将人揽入怀中:“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我待你与她不同,与情感而言,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哦……”允诺撇撇嘴翻身上马,轻轻拂过枣红色马的颈鬃,答得漫不经心。
她集了一身宠溺,自然理解不了齐荏的悲喜欢恨。齐荏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自己的,允诺实在无法想象。
允诺忽然发现自己对齐荏貌似从也未有过戒备之心,尽管她向来喜欢揣度人心,也习惯性地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打着十分的精神防备众人。
她所受到的教育是灰色的,于是即便她再口渴,也只以半只脚去试探湖水的边缘。她不愿卸下一身软甲,不是因为有多少心机,只是因为害怕。
除非是控制不住。
一个楚安,一个齐荏,一动一静,是允诺莫名其妙信任的人。当然,这排除了夫君段锲、妹妹闻人彻以及年迈的母亲。
允诺倒是希望齐荏能与自己成为一根绳子上穿好的蚂蚱,若能暗中护自己周全倒也是一只合格的“大腿”,只是允诺又觉得这样的人又傻又可怜。
这世上之人要是何等的愚蠢或是痴情才会做得到爱屋及乌这四个字呢?我爱他,所以甘愿做你的垫脚石,费尽心机,不过为了博他一笑。
太傻了!允诺心中暗道,感受到段锲翻身上马时脚下烈马有一瞬的踉跄,收回了思绪道:“段锲,你是不是沉了?”
允诺趴下去,边道边安抚似的拍拍马的侧颈,小声道:“呼噜呼噜毛,吓不着。”猛地一直身子,后脑磕到了段锲的下巴。允诺吃痛,险些歪倒。
段锲眼疾手快地抓住允诺右臂,顺势将人拉在怀中,将下巴搁在允诺马尾前:“你瞧,我的下巴够锋利么。”
“切……”允诺头顶发麻,翻了白眼死不认账。
“倒是你,”段锲手不留痕迹地附上了允诺的腰际,隔着几层衣料摸到了她腹部的线条,“这几日好吃懒做,怕是与原先比不了了?”
允诺见他手臂环过自己的腰际,啧了一声大力拍在他的手背上:“我哪有,老娘一巴掌能打歪你的脑袋!”
“嘶……”段锲听罢忽然收了手臂,允诺只感到自己脊背紧紧贴在段锲前怀,腰际力道之大叫她有些窒息,她听到伏在自己耳边的男声有些压迫感,“谁教你这么讲话的?”
允诺认怂,撅起下唇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段锲盯着允诺侧脸,过了几秒才轻笑着松了手臂,他绕过允诺牵起马缰绳,轻轻后来便引着红马出城,边走边道:“你若再不学好,有你好受的了。”
“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允诺点点头伸出三指,“这次是真的了。”
檀郎,这次,你要相信我,我会暗中调查段俞的为人,在那之前,我将努力不做你的障碍。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之事,我不能再做了。
两人入阮京城时已是夜幕四合,城内灯火接盏,人头攒动不止。
“我同你逛一逛阮京的晚集吧。”段锲下马,看了一眼四处玩闹险些撞翻了人家摊子的孩童笑道,“你不要下来了,顽童太多,总爱往人身上撞。”
允诺挑眉默许,接过包裹放在身前。
两人未走几步远,允诺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奶香,混着什么糕点的清甜味道弥漫了整条巷子。
“什么味道啊?”允诺狠狠吸了鼻子,登时腹空。她指了一个方向,示意段锲道“在那边儿,小檀子,上啊!”
“知道了大小姐。”段锲听罢笑着应道,抖了抖身侧蹭蹄子的红马,“走吧大老红,动起来了。”
他们来到了一家新门铺,铺子前排满了男女老少,看得出生意是极为红火的。只是门面装饰让两人不由自主的拱起了鼻子,除了诡异,他们再想不到什么适合的词汇来形容。
一只诡异的猫头,耳边一朵诡异的蝴蝶结,门前铺着诡异的粉色纱料,以及店门前一个诡异的粉小二,分明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却一副未出阁少女般的……娇憨之姿?
“这……”允诺翻身下马,看着那个小二半天不敢说话。她隐约猜到这诡异的风格可能会出自谁人之手了。
那男子裹着一件做工精致的粉裙袍,满面春风站在一旁迎客,没有吓跑来人实在是让允诺不敢相信。
允诺终于明白楚安挂在嘴边的“作妖”应当放在什么场合了,此情此景,应当在合适不过了。
段锲亦是哑口无言,良久他才牵起允诺的手走到队伍后面:“走啊大小姐,我们来会一会这个妖孽。”
两人边排边询问,一个大妈颠了颠一篮子鸡蛋,摇了摇手中木牌嘻嘻笑道:“范家小公子人好,我们给鸡蛋,他就能给我们做出糕来,我外孙可爱吃了!”
“就是嘛,补贴一点银两,换的那个糕,我再也不担心小孙子不肯吃饭了呢!”两人身后一大娘接话茬。
“哦呦,你家也是个小子?”大妈听罢探过头来问道。
“是哇,就要上学堂了哎!”这大娘答得骄傲,仿佛显摆。
“我孙子也是……”
允诺挑着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很贴心地与身后的大娘换了位置。
“隔着我们喷口水,还不如让她在前面呢……”段锲听到允诺小声说道,不由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