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王府上沉寂了许久,没有访客、亦没有家仇。
四皇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为了一个女子险些冤枉了自己的父皇,次言一出,怕是在有权势之人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有所造访这风浪尖的王爷。
“分明刚得了封赏……”段匀摇了摇头,他此番没有恼怒,只是很无话可说般当着段锲的面喝光了他才在王府后院酿了几十年的梅子桃花酿。
段锲一滴没有碰,的确是有些痛苦:“皇兄,你骂我一顿、我换一盏花酿,成交么?”
“不想。”段匀答得干脆,他狼吞虎咽地又说,“我不想浪费口水了,反正你从来不往心里记。”
“你不要饮地这么快!”段锲想制止,“此番实在不是允诺的错啊……”
“你还在偏袒于她!”段匀皱了眉。
“换做你,你也会偏袒于景肆的。”段锲看着面前的人,说得理所应当。
段匀抬头,四目相对,旋即两人都笑了起来。
“我同国师见了一面。”段匀终是起身,替段锲倒了一盏酒,“就在将允诺救回来的那晚。”
“所以圆了过来?”段锲感激,只是浅浅抿了一口。
桃花不过点缀了成色,使它的青绿色微微褪去,酒色为澄清的明黄,却没有半分桃花应有清甜。入口酸而辣,直烧喉间,不论是成色还是实在有些诡异。
“有些失败啊……”段匀见他微微皱了眉回望酒盏中晃动的酒水,笑着又道,“这国师于你而言,非敌非友,好好斟酌,未尝不能为己所用。”
段锲点头,搁下酒盏不再尝试。他看到段匀仰头又饮又酌,又有开口道:“只是对我而言,我绝对不是轻易放过他……”
段锲没有发话,垂目盯着自己的梅子桃花酿。
这日闻人彻照常来到侧妃宫里,接受她的教会、感受她的熏陶。
说白了,不过是被压榨罢了。
这日闻人彻来的不巧,她前脚刚进屋里,便看到章纪亭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手中汤药。
“侧妃,人神医说了,这药不可放过辰时,否则前功尽弃啊!”屋内只有采文一人轻声哄着,手里端着章纪亭最爱的豆麻糖糍糕,“一咬牙、一憋气就下去了。”
章纪亭听罢长叹一口气,果真咬了咬牙关,小声嘟囔一句:“舍不了唇齿、套不着后嗣!”
这赴死般的心理建设已经持续了几日,听闻日日都是采文莺声燕语地好言相劝,章纪亭才会哼哼唧唧地干掉一碗苦如黄疸般的药,然后对着一碟子豆麻糖糍糕就是一顿暴风吸入。
这日碰巧给闻人彻碰见了,那场面的确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应有的模样。
大抵,那就是矫情吧?闻人彻心中断定。
采文看到外屋的闻人彻,轻轻示意了章纪亭。后者眼神皆是不满,摆了摆手又侧过脸去:意思很明确了,老娘不够美丽,你个小丫头别想看笑话。
闻人彻识相,她默默鞠了一躬,退到了堂外。
再被唤进屋时,闻人彻只觉得背后暖洋洋的。
“你也看到了,本宫在喝安胎的药。”章纪亭依旧皱着眉,捏着绢布挡在嘴前又道,“你应当是第三个知晓此事的人了……”
“什么……”闻人彻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什么时候……”
“你管这些做什么?”章纪亭不满,她起身又端了碗汤药过来,“只要我想,我就能有孕。”
只要章纪亭想,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闻人彻看着章纪亭上挑的眼尾,听罢慌乱地眨了眨眼再次低下头去。她在这位跋扈的侧妃脚下,是永远不敢抬起头来的。
闻人彻不是不想,她是不能。无数大山压在她的肩膀上,实在是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