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那个沈巧不简单啊。”故事听到这里，我出声道。

“你猜出了沈巧的身份？”

“我觉得已经很明显了。”我说，“我本来以为这就是个人世间的故事，没想到是跟天仙配一样的跨仙界和人界的故事啊。”

“聪明。”知未姐拍拍我的脑瓜。

“如果没猜错，照影仙子就是沈巧吧？”

“是。”

“照影仙子为了不知道哪门子恩情下来报恩，其实只是为了让沈乔日子过得不那么苦，而已。”我摸着自己圆润的下巴，心里暗暗想着下次吃饭一定要少吃，嘴上说着，“她本来也不是想把自己搭进去。”

“对啊。可是谁能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知未姐说着，就起身从后面的柜子翻找着什么。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找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知未姐半个身子都塞进了柜子里，声音都有回音。

我只好慢慢地喝掉茶杯里的茶水，拈起盘子里的点心缓缓咀嚼。

过了十分钟，知未姐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身子勉力从柜子里出来，手里握着的是一个画卷。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看着画卷。

画卷被缓缓展开，上了年头的画纸微微泛黄，边缘微微打卷。

画上是一个女子，穿着青色的衣裙，脚下踩着云，欲腾空而起。地面上是一个男子，青蓝色的衣衫，抬眼看着女子，眼里有微光闪烁。

“这是…”我仔细地察看画上的每一个细节，“沈乔和沈巧？”

“是。这是一个be的故事。”知未姐平静地说。

自古以来，跨种族的爱情故事好像一般都会以悲剧告终。因为一方会老去直至自然死亡，而另一方却永远不老不死、青春永驻。

“后来，就这样了？”我不死心，“他们怎么彼此知道相互喜欢这件事，你就不讲讲？这个故事跟老板不卖青米团子有什么关系？”

知未姐打着呵欠，“我乏了。你改天再来听吧。”

“知未姐。”我还是不死心，絮絮叨叨地说，“你知道汲汲堂为什么至今都没有什么客人吗？那是因为你每天懒得要死，连客人都不招揽一下。”

“我好好招揽，就会有客人来吗？你们这个小镇子有人喜欢买字画吗？”知未姐不以为然，摆摆手，“快回去吧，我要关店门睡觉了。”

“既然你知道没有人买字画，为什么还来这里？”我再次捕捉到不得了的漏洞，“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平心而论，我是不甘心的。他们一个两个告诉我，那天的情景是一场梦，我根本不愿意相信那样真实的梦境，越想越觉得是他们合起伙来骗我，所以隔三岔五就要进行试探。

“这里清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关于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不满意。你去哪里不好，非来这里？”我嚷嚷着。

“你这话就奇怪了。”知未姐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失笑道，“这就比如，你不能问对面那家卖米团的老板为什么不卖青米团一样，他只会回答你三个字。”

“哪三个字？”

“我乐意。”

“那就真是个怪人。开一家店不是为了挣钱，就是为了你乐意？”我对这个回答颇为惊诧。

“对呀。开店就是为了开心。”知未姐摆出一副纨绔相，“反正我有的是钱。”

我抑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知未姐，你现在这副表情真的太欠揍了。”

正说着，就听见玻璃门上的风铃清脆的响声。

我扭头向店门口看去。一个美人走进来。

我说她是美人，其实我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楚。她戴着一块古代美人的标配面纱，脸在面纱后隐隐约约，只能看到白皙的肤色。一双眼睛含着水光，睫毛上翘。颇有气质地走了进来。连看我们俩的那一眼都风情万种。

“你来了。”知未姐一看就是早就知道要来这么一个美人了，并不意外，只是对我说，“你回去吧，我还有要事要办。”

我识趣地向门口走去，说着，“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因为不愿意打扰她们，我退场的速度极快，连她们的交谈都没有听到半分。

女子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幽幽地说，“她还是几十年前的样子啊。你还在保护她吗？”

“是。前段时间，她的大劫到了一次，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冀知未也看着我离去的背影，语气惆怅。

“如果有一世，她摆脱了那些人给她设的劫难，你还会陪着她吗？一世一世的跟着她吗？”

“还是会的。不管是当年的元溪，还是现在的陈也奚。她都有让人快乐、不孤单的能力。我要独自承受的百世孤寂，有她在，才不会孤单。”

“那么，我的忙，你会帮的。对吧？”

“当然。照影仙子。”

*

我才回到家没过多久，就又被叫了回来。

“我是你想使唤就使唤的婢女吗？”我手里攥着手机，未暗下去的屏幕上赫然是知未姐的信息：回来。

那个美人还在，坐在柜台前慢悠悠地品着茶。

“有个忙，想让你帮。”知未姐勾勾手指头，示意我靠近。

我半信半疑地凑过去，听完知未姐所谓的忙后，连连摇头，“不要，我不要去。那老板有多讨厌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让我去呢？”

“这事还非你去不可。”

“我不要嘛。”我一向脸皮厚，此时也不管外人在场，腆着脸皮撒娇，“你去我去不都一样吗？你去吧，好不好，别让我去。”

就差倒在地上打滚了。

坐着的美人“扑哧”一乐，“怎么会有这么个活宝。”

知未姐忍着笑，“你听我说，你过去你就这样这样说。”

我将信将疑地跟着那个美人出了门，走去那家卖米团的店铺。

“你认识卖米团的老板吗？”

虽然过个马路只有五六分钟的时间，我还是耐不住寂寞，主动开口。

“算是认识。我认识他，他并不认识我。”

“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美人露出牙齿，粲然一笑，“照影。惊鸿照影的照影。”

“照影姐姐好啊。”我一向从善如流，听到了就直接开口叫道。心里却对这个名字感到很熟悉。最近叫照影的人好像还挺多的。脑海里莫名会出现这样一个念头，可到底是谁还叫照影，我一时间竟没有想出来。

“对了，千万不能说要买青色的米团子。青色，是老板的禁忌。”

照影点着头答应了。

进了米团店，因为不是饭点，店里空无一人，只有老板坐在一个空桌子边玩手机。

老板是一个肚子微微凸起的胖大叔，倚着桌子坐下时，肚子上的肉一层一层地垒起。

“你来干什么？”老板没好气地说。

我避开照影，低声对老板说，“今天我来个朋友，她就想吃米团，你就给她做一份嘛。那天是我对不住了。我这个人眼高于顶、眼高手低的，从来不看门上的通告，对不住了。”

我这个人，一向都是能屈能伸的，到了这样的时候，更是将谦卑表现到极致，语气极是诚恳，腰弯得尤其有弧度。

老板的面色有所缓和，“想要什么米团？”

“随便来点，什么好吃，做什么。”照影说。

老板看到照影，眼前一亮，倒也不是因为照影是美人的缘故，但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老板去后厨忙了，我和照影坐在一条两人桌前。

后厨和前厅之间只有一堵玻璃墙，所以坐在这里也可以看清楚老板在后厨的身影。

照影怔怔地瞧着那堵玻璃墙，或者是说，她是在看老板。

“等会儿，你叫照影？”我感觉自己的大脑突然灵光乍现。

“对。我叫照影。”

“那个老板该不会是你前世的情人吧？”我问出口，打量着照影眉眼间的情绪变化。

她刚开始是惊诧，过了只不过一秒，就变成了坦然。

“小朋友，想象力很不错。”

“不。是真的。”从刚刚的表情上判断，我的想法应该是无误的。“照影，你曾经是个仙子，对吧？”

照影定住了，“你知道了什么？”

“我听知未姐讲过沈巧和沈乔的故事，但是没听完，只听到一半。”我的手指头下意识地在桌子上叩着，“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那我有理由怀疑这个故事是真的。而你就是故事里那个下凡报恩的仙子。”

“陈也奚。不愧是你啊。”照影看着我，笑道，“之前你的大名，我只从知未那里听到，今日才知道你的厉害。敢想敢猜测，再加上本来就很聪明，果然是个人物。”

“哦？知未姐是怎么夸我的？”

“还能怎么夸，无非是冰雪聪明，跟前世一样…”照影突然顿住了，惊愕地看着我，“你…”

“所以说，腊月初八的大劫并不是我的梦，是真的喽？”我凑近了说。

照影的嘴翕动着，却不说话。

忽然一盘米团被放在了两人桌上，热气腾腾的。

老板从托盘上端起两碗粥，“这是送你们的。”

照影看着老板，目光微微一动。

老板冲着我说，“对不住了，小姑娘。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对青色这两个字听都不能听，一听就火大。对不住了。”

“没关系的。理解理解。”乖孩子和宽宏大量的态度，我一直摆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