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不用我们了?”
刚刚入喉的一口酒喷洒至了地面儿上,先是将地染湿,尔后浸染了下去。
“二...二爷,大概是的。”
“废物!废物!前些日子差遣的两个人呢,溜达到哪里去了,将他两个给我带过来,我要好好问上几句!”
这次,酒坛子被那涨红了一张脸的男人摔到了地上,哗啦一声,碎裂一地。
“他们...”
“他们怎么了,你在这儿磨磨蹭蹭的,莫非想吃枪子儿了不成!”
此前怀中女人也被他推搡起来,不愿在瞧见她那娇痴的模样。女人瞧着如今个场子氛围有些不对劲,也告身离开了房。
“那二人早早便就不知晓了踪迹,如今,怕是不晓得已经逃到了何处去。”
他哆哆嗦嗦地说着,埋低着头,不敢看那满脸怒容的男人。
“砰!”
一声儿枪响,惊得栖息在屋檐上的几只灰雀胡乱飞离。
枪口升起了一缕青烟,微烫,人手触不得。
那人随手将枪丢在了酒桌上,起身,抹了抹脸上粘着的血液星子。
“没用的废物,给你一顿饭吃都是多余。”
那原先埋低着头的人将头埋得更低了,埋进了土里,埋进了这房中的杂碎石头缝儿里。
“进来几个人,将这儿处理干净,我便出去一趟,若回来时未干净,你们也就等着好了!”
被呼喝着进来的几人顿时慌了神,站立在一旁,不敢说上一句,答上一句,亦不敢动上半步。
“愣在那做甚!动作麻利些!”
那人走了一会,这房中的几人才回过了神来,哆嗦哆嗦发僵的身子,将那还未冷透的尸体给抬了出去。
血液倒是没有再滴答滴答地流,毕竟也就脑袋上开了个孔,流不出多少血来。
“我俩将这给抬走,你留在这儿捯拾一番,将这地面儿那块不大不小的血污给除尽。”
抬尸首的一人先发了话,他可不愿留在这儿。
若是到时候出了差池,他们抬着人走了便就关不上他们的事,要吃那枪子儿的,便是留下的这个人。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以为这尸体抬出去随便找个地儿丢了便就好了?其中麻烦事儿可就多了去了呢,要瞒着官府,避开其他闲杂人等,还要花上银子将他给安葬下去,我们便是劳碌命,给你留了个好差事!”
“......”
那留在屋子里的人还想再回上一两句话,可抬尸的另外两人早就没有了影儿。
“唉。”
他叹了声,摇了摇头,拿起木盆中那张用温水浸着的棉帕,低下身子,擦着那块不大不小的血污。
.......
.......
“茶好了。”
“嗯,你先出去吧,我与这位先生还有事情要商量。”
“不需要其他的东西了吗?”
仆人问道。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怒气未消的那位先生,那人也有意识地朝着他的方向回了一眼。
杯晃了两下,茶壶斜了几分,由于瞧不见茶壶中的景致,但也猜得中几分茶波荡漾之景。
“不需要了,真的不需要了呢。”
威尔.金对着仆人摆了摆手,尔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笑容。
“那好吧...”
仆人撇了撇嘴角,低头出了门。
“将门带上。”
“好。”
门合上,屋外原本闲杂走动的人影也被遣散,只留了几个必要的人手把持着。
“您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陆先生?”
威尔.金未喝茶,手中还看着一份陈旧的报纸,大概是从他家乡带来的。
“那件事此前不是都与威尔.先生商量好了的,如今到了这个档口,为何不与我等粗人商量,您便就换了他人?”
陆田接过话,尔后反问道。
“那件事是哪件事。”
威尔.金未问,只是平淡如往常一般。
他端起了茶杯,又缓缓地放下,未饮一口。
“运送鸦片那件事,若不是今日那层窗户纸捅破了来,我可还被您瞒在鼓里!”
陆田说这句话时,原本藏着的怒气又腾一下,冒了出来。
“喝杯茶吧,喝完茶我们再聊吧,陆先生。”
威尔.金端起了茶杯,递到陆田的面前。
“那威尔.先生可要给个明确的答复。”
陆田接过茶杯,胡乱喝了一口。
茶罢,正题开始聊起。
“那事原本是与您商定好的,您也知道,之后与蔡小姐结婚那件事,您也知道,我本不愿继续说的,毕竟...”
“所以威尔先生将运输之事交给了蔡家?”
陆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问道。
“不是,是贺家,也就是蔡胥的母亲家。”
“他们与这事儿又有何关联?”
“他们与我说了,陆先生的商队已经被上面检查的官员给盯上了,若是继续交给你们,定会出大岔子。”
“放屁!”
陆田骂了一声,站直了身子,双拳紧握着。
“他们定是眼红见不得别个碗中有吃的,自个儿碗中是空的。”
陆田拍了下桌,那茶盏歪着身子滑落了下去,化作碎片散了一地。
“也不知陆先生,贺家说的那件事是否为真?”
威尔.金这时端起了茶杯,喝了第一口茶,含笑望着陆田。
“那件事儿本就是子虚乌有,威尔先生不要听信贺家的一面之词啊!”
陆田上前走了两步,突的停了下来。
他嘴中憋着一句话,可是说出来时却又变成了另外一句:“我去找那贺家问问为何诋毁我的商会!”
威尔.金未动,也未起身送客的意思,他依旧坐在凳上,喝着茶杯中的茶。
“还望威尔先生给我等一个机会。”
那人推开门时留了一句话,至于听进去与否,全在威尔.金的身上。
......
......
“他走了。”
洋老头杵着拐杖走进了屋来。
未坐,只是看着威尔.金房内的花花草草。
“走了。”
威尔.金回道。
“他们会上你的当?”
秋来,窗边的那些花花草草都已经枯萎得差不多了,洋老头拿起剪刀剪掉了些枯枝败叶。
“会,往往你留的思考余地越大,他们自己想的、做的才会越好。”
茶杯里的茶喝完了,威尔.金又重新拿起了那份旧报纸看着。
“你在看什么?”
“与你无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