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戬环顾着所有人，突然哈哈笑了，她看到了莫华脸上的犹豫，看到了星宿天尊不轻不重的责难，明明是他们杀了人，却连个公道都讨不得，一切的根源皆是因为魔族的祖先犯下的错。那今日便将这个错误彻底扳回来吧。她走上前将孩子放在星宿天尊的座榻上，她一定会为她讨个公道，她绝不会让她死，“你们说的我不反驳，杀人偿命，血债血偿，但既然今天我来了，那便也不会空手而归，说吧，怎样才能让你放下这段仇恨，只要你们说的出，我苏戬绝无二话。”

莫言冷笑看着她，“简单啊，只要祭剑堂的兄弟报了仇，我们自然绝不再提。”

“好，我答应你。”苏戬想都未想便答应了。

“你要做什么？”一旁的莫华终于开口了。

苏戬低沉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不管你们祭剑堂里祭奠着多少亡灵，今日便由我苏戬一力承担，魔族所犯杀戮由我血债血偿，今日过后此债一笔勾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见证，希望神族言而有信，若将来还有人拿此事说话，星宿天尊……那便是你们欺人太甚，枉为天道，必会遭天下人耻笑。”

“姑娘，你要做什么？”星宿天尊心中隐约不安。

苏戬没有望向天尊反而看着莫华，此刻在她心里念着往日的情份，她却更愿意相信莫华，便淡然一笑对他说道，“我知你心中有善，定不会为难魔族的无辜之人，他们就拜托给你了，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这个孩子我为她固了心魂，元灵未散，尚有救法，我便一并交托于你了。”说完苏戬瞬间飞身至祭剑堂，星宿天尊紧跟着追了过去，其它人便也跟了过去了。

众人尾随赶到之时祭剑堂外苏戬已经布上结界的法阵，谁也进不了，他们被拦在了祭台之下，莫言紧皱眉头凝重的望着她，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这祭剑堂里祭祀着万把残剑，每一一把都藏着一个怨灵，他不相信苏戬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让这万把残剑的怨灵都能得到安息，何况她所说的血债血偿……莫不是……

想到此处，莫言心中也有动摇，若是苏戬真如他所想的那般去做，今日……祭剑堂外必然是要血流成河了。

摇曳的烛光慢慢的微弱，那些残剑都像是有了灵魂一样，它们在挣扎着想要冲破封印，苏戬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丝坦然的笑容，也许这便是她来的目的，这便是上天赋予是她的责任，让这世间，没有族群之分，只分善恶，只分对错，只是不知她是否有能力做到。

苏戬笑看着众人，慢慢说道：“其实，神、魔、妖不过都是人，既为人，便有人性，有善就有恶，有是就有非，既然一样又何必争那出身呢，今生为神，来世若为妖你又当如何，今生做魔，来生封神又当如何？生生死死，世世轮回，谁又争的过命运这本书？”

“姑娘，你先撤了这结界，此事我们另作商议。”星宿天尊自然与莫言想的是一样的，若要血债血偿便只有一个法子，可如此做便是让送她走上亡命路，万万不可，神族怎能将一个无辜的女子逼上绝路，若此事阻止不了，今日这些血便是把神族彻底钉在耻辱柱上了。

苏戬笑了，看着星宿天尊，“天尊，请一定言而有信。”

说话间祭剑堂的封印已破，死去的亡灵覆在残剑之上，苏戬站在法阵之中就像一个引路的明灯，指引着它们的前进，所有的剑都向她刺去，一把又一把沾着怨恨的剑灵从苏戬的胸堂直穿而过，苏戬踉跄的脚步直往后退，身下的血将整个地石都染红了，自盘古开天劈地以来神界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让人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场面，红菱跪在结界外拼命的拍打着结界，哭的嗓子都哑了，一些修行尚浅的弟子们看不下去这样的悲壮情不自禁以袖遮面，掩藏自己的既感动又害怕的泪水。

星宿天尊几次施法都无法破除苏戬的结界，莫华带领十二弟子助攻天尊也是途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结界中的苏戬被一剑又一剑的穿心，那些血液已经不是血了，而是变成了滚烫的岩浆在今晚的每一个人心上都烫上了伤疤，连莫言都心下触动不忍再看，转过身去，可见星宿神尊与莫华更是何等的震惊。

苏戬又看到了鲜红的血液，与那日爬幻灵镜时一样的颜色，与陆道真人刺她时一样的颜色，与斩神台上遭受天鞭时一样的颜色，与为救怀素挨了莫华打神鞭时一样的颜色，与黛瑶杀她时一样的颜色……

哈哈哈……

为何每次，她流出的血都是拜神族所赐。

万剑穿心，这样的赎罪也够了吧，纵使她错手杀了魔族，如今这债也算还清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苏戬灵识欲散，星宿天尊见此立即施法在结界外为其固灵，其它弟子纷纷相助，红菱哭的没有声音了，虚弱无力的身子靠在结界外看着里头受苦的苏戬。

结界外汇集了圣山所有弟子的灵力，苏戬倒在血泊之中无力苦笑，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伤她的和救他的总是同一波人，如此一来，她总是恨不起曾经给她伤痛的人，因为，她也曾受过他们的恩。

就在此刻，在圣山所有弟子的面前，祭剑堂的亡灵们终于安息了，神魔几千年的恩怨也在今天终于结束了。

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孤伶伶的躺在那里，她没有闭上眼睛，仍旧清醒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有人哭了，有人害怕了，有人后悔了，也有人心满意足了。

冥楼，你要珍惜上天给你的机会，带领魔族走向正道，不枉我为你遭此大罪。

灭祭……

灭祭……

如果此生我便这样死去，来世你我是否还有缘份？

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过，迷离的意识即使消失，这时……远处天空慢慢靠近一个宠然大物，一条五爪青龙盘旋在法阵之上。

莫华上前向青龙作揖，“龙王殿下何以到此？”

青龙在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此人与东海有恩，望天尊放人。”

星宿天尊正为难之时不知该如何安置苏戬，她灵识俱伤，虽如今留有一命，但若想治愈难上青天，可东海有鲛人贝，乃东海至宝，若是能将苏戬放在这贝中兴许能让她复原。原先他还想着如何向东海开口，如今龙王既亲自来了，倒是一个好的时机，便应了青龙的请求，“请东海代为照顾，我另会派人送上良药仙草。”

“多谢天尊。”

苏戬无力笑笑看着青龙，虚弱的身子再也站不起来，纤细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结界全消失了，红菱帮着青龙将她驮于背上便随同一起离开了。

莫言还想追却被星宿天尊厉声拦下，“莫言，你此番行为有辱神族神威，大错特错，如今祭剑堂亡灵已归，往日恩怨一笔勾销，那孩童神识未尽，罚你将她投入七子宝莲中，日夜以仙露灌溉，何时她醒，你何时罪孽洗净。”

莫言不服气，“师父，你当真要救一个魔？”

‘啪’，星宿舍天尊的打神鞭重重落在莫言身上，只听星宿天尊失望的说道，“莫言，你心魔太重了，自今日起你带着七子宝莲一同入思过崖，没我之令不得出。”

这一次星宿天尊是下了天令，莫言纵使心中有怨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愤然的拂袖离去。

莫芸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他的脸上还挂着泪水，这眼泪是为苏戬而流，他佩服她的大义之举，更佩服她的勇气，虽然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可在莫芸心里他觉得神应该就是像苏戬这样的，如此才能称神，而他们便如苏戬所说，不过都是人而已。

许久之后众人慢慢散去，莫芸这才回过神，他发现身旁的莫华也一直站在那一动未动，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鲜血，神魔几千年来的恩怨也该是时候结束了，那些死在魔族手中的人，今日都报了仇了。这一夜苏戬用她的血将圣山祭剑堂外的地石通通染成了红色，而后几千年这红色都经久不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