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火的漫天飞舞中弥漫硝烟的血腥气，他们像是咆哮的野兽，嘶吼着，叫嚣着，浑身上下没有人的气味了。

殿尾的少女们是霜叶虹挑选出的精锐，由她们来负责掩护其他姐妹的撤离是减轻伤亡的最好方法。

霜叶虹当然是最后撤离的那一波里最后的一个，这是跟宇文翎学来的，要想得到士兵的认可，不光需要自己的武力，还需要对下属的体恤与照顾。

躲在暗处的宇文翎认可地点头，霜叶虹是所有求败军士官中追随他时间最长的，学到的自然也最多。

他还不打算杀出去，他在等。

任寺晟还没有动手，他的实力并不在霜叶虹之下，一旦他出手了霜叶虹必将陷入缠斗，到时候恐怕就难以脱身，这时候宇文翎打算出来给任寺晟致命一击。

没有了从前的惺惺相惜，只有，活下来。

他好像成为了活在荒原里只懂得杀戮的野兽，全凭借战斗直觉行事的杀人机器。

龙京城里已经蕴藏好了巨大的阴谋风暴，自己恐怕就是炮弹的引线，既然已经被点燃了，那就不妨让这场战斗来得更猛烈些。

任寺晟已经等不及了，姑娘们正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个有序地撤离，他并非是无动于衷的，只不过不仅是派去偏门进攻的队伍杳无音讯，就连毫无容易攻进正大门的几个排头兵也已经没了嘶吼的声音。

他飞身杀进宅子里打算亲自结束这一场说不上战争的战斗。

可宅子里空空如也，一片静谧。

寂静得连鸟雀的声音都不见影踪，用一句小说家常用的描写就是——寂静得让人害怕！

有歌舞的声音。

空灵地传来，飘渺中似近忽远。

作为一个有足够江湖经验的老手，他听到的第一句就能分辨出这不是音波功，也没有扰人心弦的作用，这只是一首歌谣罢了，一手很好听的歌谣。

远远飘来了一碗酒。

飘飘洒洒的，但却没有什么琼浆滴出。

可见投掷它的人手法上是极高明的，并非是想借此动手，投掷上拿捏的劲道恰到好处，足见在武学中有高明之处。

他听到女子的歌喉，动人间自有风韵，忽然间生出了老大的感慨。

年少姑娘点眸，倾城的俏丽染上了桌面上的水墨画卷，她欲提笔赋诗长抒相思，却打翻了砚台在白色宣纸上涂抹了别致。窗棂外响起了莺燕的催促声，俊美的少年赠了一把轻罗小扇权当作定情。

他听不懂歌词里文绉绉的才华横溢，脑海里却也有了相应的画面。

耳畔边上传来呼啸而过的死亡宣告！

他就知道没什么人会在死生之间仍旧平静地唱歌，这是蒙骗他让他丧失警觉的手段。

过往多年在龙京奢华的生活蒙骗了他的身体，但好在多年的江湖经验在今天救了他一命。

他腾空而起，在空中闪转挪腾用尽了毕生所学的保命方法。

霜叶虹的匕首在空中也是紧跟着要刺杀他的身躯，凌空的暗杀刺穿了空间的距离让时空都发出悲鸣声。

刺！再刺！三刺！

任寺晟终于逃出了被匕首笼罩的刺杀空间里，掏出了自家的绝学“催人泪下掌”，这一招一式都是他多年来悉心打磨研究而成的，所谓的催人泪下也是摧心夺命！

“歌很好听，人也很美。”

充满真诚的夸赞。

“谢谢。”

冷漠到冰点的回答。

任寺晟中途收了手，他已经完全逃出了霜叶虹杀招里笼罩的范围，“留在新皇手下，相信你也很快就会有出头之日，不用在当个小队长，以你的实力，军衔上完全可以更强！”

他这时已经完全不顾及门口太监传来的圣旨中写的抄家灭门。开玩笑！这可是“云杉”霜叶虹！

“你想听我刚才歌曲里故事的结局么？”

原来刚才那段歌曲还没有唱完。

任寺晟心知那不会是一场喜剧，自己也根本不想听完，但还是耐着性子想听听霜叶虹怎么说。

“俊美的少年其实是来自地狱的使者，他是一名实习的勾魂人，但是他太过善良了，完不成生死簿子里每日要勾去魂魄的数量，他想让那些大限将至的人都能在死前愿望被满足，那个姑娘的愿望就是自己出门远征在外的未婚夫能回来，于是她等啊等等啊等，哭瞎了眼睛等到了生死簿上写明了她要离开人世的日子，少年就假装他的未婚夫回来了，没有想到他俩如胶似漆的甜蜜被邻家的员外记恨上了，他也早就对姑娘倾心但一直不敢表露心意，最终嫉妒啃食了他的善良装扮上了恶毒的衣裳，他在那天夜里一把火烧毁了姑娘的家，勾魂人少年因为早就超脱了生死倒是没能死成，不过却也没能救了少女。你知道为什么嘛？”

任寺晟心中一颤，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好像没有懂。

霜叶虹幽幽地念道：“因为那天是少女生死簿上记载好了要死的日子。”

其实以勾魂人的法术哪里会救不了一场火，但他那天拼尽全力却无法浇灭那场灭世的火焰，火海吞没了他的世界，那个年轻的姑娘就是他的世界他的全部了，可他却无能为力。因为命运早已规定了勾魂人的善良，命运早已计划好了勾魂人会装扮成未婚夫的样子为盲眼的姑娘编织善意的谎言，命运早已注定了邻居员外的妒忌纵火。

其实一切的一切，都逃不开命运。命运的齿轮从未停下，只是咬合运转。

不论做什么选择，都依旧活在命运里。

“命运注定了我们的相逢，注定了我要追随兄长，也注定了我们俩今天只有一个能赢。”

她没有说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想必她依旧是对龙荒充满感情不愿意为祖国削减去一位英豪。

任寺晟懂了她的意思，于是也点点头，表示若是自己赢了也不会杀了霜叶虹，会尽全力保住她的性命。

这时英雄与英雄的对话。

公平的交易。

但远处传来一个不一样的声音，“那我来为这个故事写上未完的结尾。”

他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身上虽然有些狼狈的伤痕但是依旧不失骄傲的神色，而霜叶虹瞧着他的缓缓走来眼里冒出痴迷的光，任寺晟的目光则更显凝重。

“那个姑娘的未婚夫结束远征回家后发现一片废墟，为了寻找爱妻的灵魂他修炼成仙，修得一身本领大闹了地府，救回了自己的未婚妻。”

草草的几笔又把整个故事救了回来。

“命运的齿轮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止，那就只有，战吧！”

“想不到大兄还有这等文笔。”霜叶虹眼里的敬仰快化成了河水溢满出来。

“只不过想到了一个朋友的经历就顺手带入了进去。”宇文翎从霜叶虹的手中接过自己的“夏姬”，微微温和一笑，露出炫白的牙齿，阳光无比。

这一瞬间，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