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教谁什么呢？”许世济低低叹了一口气，用一双看穿世间百态的眼眸紧盯着他，“你有勇气迈出那一步吗？”

！

第五炯惊讶得合不拢嘴，好像被人看穿了内心，但他死也不能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场游戏就是这样的，谁也不能先说出自己的秘密。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此时第五炯只能演戏展示自己的表演天赋。

许世济冷冷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不安。

“你不敢相信任何人，那怎么能让别人相信你？”

你不信任我觉得现在不宜向我敞开心扉，那你要我怎么样才会觉得你能成就一番功业。

第五炯躬身想要离开，“我不说并不是因为我不信任您，而是我觉得您还不相信我可以到达那个地步，我会证明给您看的。”

“有趣，是因为我的无礼激发了你的傲气吗？”许世济回过头瞥他，这才是他们的第一眼对视。

“欲望就是虚妄，当你一无所有时，你就会空前强大。”

他轻轻从枝头上摘下一片泛黄的叶子，温柔地对着吹出一股和煦的风，“你不必遮掩什么，你掩饰自己的欲望就已经出卖了你最真实的想法。但是有其他信仰说你要压抑自己的欲望，因为欲望会蒙蔽你的双眼带你走向深渊。你曾经是一个没有欲望的人。”

“不，并不是。”第五炯的手攥紧成拳，“我从前也并非没有欲望，我有的，我渴望为百姓多做点实事，不希望他们受到盘剥和欺压，我希望人人都有田地种，有衣服穿，有饱饭吃。这就是我的欲望。”

“那你有没有想过，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当他们有麻布衣服时，他们就会想要丝绸衣裳；当他们能吃上鸡鸭鱼肉时，他们就会渴望鲍鱼鱼翅。有些人的欲望是得不到满足的，只会随着他们的想法逐渐推移到膨胀的边缘。他们会卖掉你给他们的农田换取一时的满足。”

“那时人民的物质生活已经到了丰富的层次，需要礼乐的教化来帮助他们。不要剥夺他们的欲望，欲望有时是发展的动力源泉。”

第五炯不知道开始与许世济打了一场辩论，大概是傲气被激怒了。

“你说的很对，没有人能压制住自己的欲望，圣人也不行，圣人饿的时候也会有想要填饱肚子的食欲，欲望并非是罪恶的，只是我们需要加以引导和正确合理地利用。”

不知道为什么，第五炯总觉得自己像是在上课，有个人正循循善诱地教导他未来如何管理这个国家的小道理。

他总觉得这些言论在哪里听过，却不曾想起。

“你有帮助百姓的想法我是很欢喜的，这本书你拿去好好学习研读，相信会对你日后有所帮助，至于你上门想要拜托我的事情，我同意了，不过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出手的。”

“我的来意……你都知道了？”第五炯的声音都在打颤，自己的这位丞相不仅会读心术一眼看穿了自己而且还跟自己这么逆反的人讲了这么久？

“当然，你不就是想要参与皇权争夺吗？我会鼎力支持你的，你放手施展吧。”

第五炯原先只是想摸一摸树上的枝叶，大惊之下直接扯下来一大片，“您愿意支持我？”

他顾不得想许世济为什么猜到了他要加入皇位的争夺战中，大概是因为许世济毕竟是老奸巨猾在朝廷里摸爬滚打无数的老江湖了，所以也没有多疑，只是难以置信他就这么轻易地得到了这位其他候选人都在争抢的杏雨重臣的效忠。

“当然了，不然我早就猜到了你的用意，何必跟你继续废话那么久呢，要是不同意，直接把你赶出门外不就好了吗？”许世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太过的轻易反倒让第五炯无所适从起来，他连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不过说到底他也确实不凡，一会儿工夫就沉稳下心来，没有一直沉醉在成功的喜悦里，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许世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点头。

一直到将第五炯送出门后，他才打开自己房间的门，里面没有他成群的妻妾，只有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坐在里头饮茶，虽然长相普通了些，但他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息，寻常人看了都有一种想要听候他吩咐的感觉。

“如何？我就说过这孩子不错。”他放下手中的陈年旧茶，“你这茶叶太差，改天我让村山来送你几斤好茶。”

“免了。”许世济推脱道，“你那个儿子雁过拔毛，每回来我这都要从我这要个几本书才肯走，跟薅羊毛似的，这么些年师门几个的传书都被他薅光了，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自己写书送给他了。”

原来这人是村山的父亲，郡阳侯！

“要是师门能在他手中光大也不枉我对他的教诲了。”

“你教过他什么？你不就是在他那天来找你告诉你自己有好消息的时候丢了本咱们师傅的《伯安全书》放在桌子上自己悄悄躲起来了嘛？说到底还是那孩子与咱们师门有缘，只看了师傅的著作一遍就开始发了疯似的找咱们这些躲起来不见人的门人，还真给他找到了我头上。”

“这只能说明你隐藏的还不够好，才会被他找到，要是被那些上层发现了，咱们都得完蛋，连我这个郡阳侯也没有半点效力。”郡阳侯带些恐吓的意味吓唬他。

“话还是说回大皇子这，他的为人处世真的与其他皇室中人不同，与咱们师傅的主张有点相像。”

“是，我也很是奇怪，我悄悄调查过，当年自从第五重明在国内下了诏书彻底剿灭了咱们心学以后，所有门人学徒全都隐居起来，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咱们的心学著作，大皇子他也没有接受过咱们心血的熏陶，可能这是天生的缘分吧，他注定了就是我们心学弟子。”

“不错。”许世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所以我才愿意听你的劝告，支持他争抢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