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子言明明是个男子，可是，梦里的自己却像是喜欢一个姑娘似的眸光处处追随于她。

简直就是荒唐！

特别是醒前做的那一梦就像是真的一样，他将那子言挑出重围，急呼“子言，快走。”那齐大将军半空回头，脸居然与他如今认得的‘子言’的脸重合了……

可如今这子言是谁？

他二嫂。

那脸是谁的？

他前世最恨的人秦珠珠的！

宁蕴华眸光不自觉犀利起来，拳头紧握，一拳砸在床上。

动静虽不大，却是牵动伤口，倒吸了一口气，只将一边说话的捧砚吓了一跳。

“公子，您没事吧。”

宁蕴华摇头。

捧砚确定主子没事，说道：“捧砚知道有些话不中听，但却也不得不说。”

宁蕴华挑眉看他。

他大着胆子说道:“老话说得好，长嫂如母。公子您虽然不喜二少夫人，可二少夫人对您是真的很好很关心，昨儿个就是二少夫人整整守了您一整夜，自己手都没好，还亲自伺候您给您绞帕子，您再以后不要再针对二少夫人了。”

上次公子在帐房里为难齐钰的时候，捧砚可是守在门外的。

她守了他一整夜？

不自觉想起高热时那双冰凉却舒服的让他叹喟的手，宁蕴华面颊没来由一片潮/热。

捧砚已经端了水来，拧了帕子，“公子再擦把脸吧，您看您，高烧了一.夜，不止是唇干得褪了皮，但脸边上也有些起皮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宁蕴华急忙抬手抚面，额角的发际边缘处果然有些毛躁，撑起身子，冷冷吩咐捧砚，“你先出去，守着门，谁也不让进来。”

捧砚虽然奇怪，但六公子一向说一不二，之前劝慰六公子那番话已将他勇气用尽，应了声“是。”便恭敬退了出去，并将门给关好。

本来，若是六公子不受伤，平素连屋子都不轻易让他进的。

确定屋中无人，宁蕴华对镜而坐，沿着发际间毛躁的边缘刮了一阵。

然后，竟从脸上撕下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

镜中的脸似山岳为画，英俊以极，与他此前示人的那张除了眼睛外无甚至特别出奇的脸，简直判若两人。

若是齐钰在此，便会发现这双眼睛与这张脸极配。

也只有这张极俊的脸，才配得上那双抬眸深髓若寒潭，垂眸似星辰入大海的眼睛。

自然，她若是看到这张脸，也不知道会不会惊得跳起抽剑便砍。

宁蕴华凝眸望着镜中的自己，默然静坐。

除了父兄二叔母亲还有李叔和几个极少数极其亲近的暗卫，这个世上便没有谁看过他真正的脸。

没有人知道平素他用以示人的那张脸并非他自己，而是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乃二叔偶尔得之。

大约父亲和二叔也早料到宁家会有这一天，所以才将他四五岁就送走，匿名入山专习武艺，十二岁接回时便戴了面具，并开始从二叔手中接手宁家的暗势力。

明明只是一张小小的面具，戴上却并不是一成不变，能根据年纪大小自行调节，所以纵使他。

一般来说，此面具戴在脸上，十天半月都不会有任何端倪。

许是重生回来心绪不宁忘了这茬，且昨日又雨里水里的弄了一天，发高烧额上一直被敷湿毛巾，所以才有些毛躁了吧。

宁蕴华刚将面具浸在药水之中，却听到外面捧砚大声通报。

“二少夫人来了。”

看到守在外面的捧砚，齐钰不禁斥责。

“怎么站外面？公子身子不适也不知道好生伺候。”

捧砚一脸冤枉，“公子向来不喜人帖身伺候。”

齐钰略一思索，便没多加苛责，准备推门而入，却被捧砚挡住。

“嗯？”

齐钰冷眸一扫，捧砚身子一抖，却并未退下。

“公子说过没有他的准许谁也不许入内。”

一边向齐钰解释一边高声向内禀道：“公子，二夫人来了。”

内里并无声响，捧砚又高声禀了一回也没得到回应。

齐钰不禁心生疑虑，她可不允许阿六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强力拨开捧砚，一脚待要揣在门上将门踹开。

却听里面虚弱的声音缓缓道，“捧砚，请二夫人进来吧。”

齐钰僵住。

尴尬的收回脚，轻轻推开门。

齐钰进来时，宁蕴华已经又躺到床上去了。

面颊已恢复如常，只那双眼睛改不了，仍是犀利明亮若朗星，这样的眼睛，若是能带上笑意，必是能将整个房间都照亮的。

见齐钰进来宁蕴华微微撑起身子，“二嫂来此有何事。”

声音虚弱，心内却是暗道一声：好险！

贴人皮面具的时候不能说话作任何表情，否则便不会贴和皮肤，极易被人看出，甚至当众脱落。

齐钰见人无恙深吸了口气，“六叔无事便好。”

清冷的的声音入耳，带着惯有的节奏，似馨竹敲击着宁蕴华心头的那根弦。

做斥侯的人习的便是打探之术。

不管面容怎么变化，一个人的习惯变不了，看人的眼神变不了，说话的语调和节奏也变不了。

眼前之人，明明是个从未出京的闺阁女子，但举手抬足之间，刚毅果决，动静收放自如，处事比之一沙场老将还要老练。

最最重要的是，这声调节奏加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他梦里齐大将军。

宁蕴华睨着齐钰愣神。

齐钰见他望着自己的不说话，也是疑惑不已：“六叔在看什么？”

在她那样的眸光之下，他似被蛊惑，差点直接问，她可认识一个叫子言的男子。

眉头微蹙，凝神收回眼眸，宁蕴华身上寒光一闪，看来他是最近都没有休息好，被梦魇魇住了，胡思乱想。

略一沉呤，揭过脑海之中那张子言的脸，却掩不住耳根的那年抹红。

“只是觉得二嫂与我想像中的那个人差别太大，但是却又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齐钰之前也怀疑过宁蕴华是否和她一样重生。

但他若是从十年后回来，说话行事自不会是这般。

瞧见小叔子耳根那抹红，齐钰觉得没有戴青铜面具的阿六，没有经受全族惨灭的阿六，更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