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光皎皎与屋内觥筹交错，就像是宁静与喧闹，在同一时刻共生共存。

他们二人到底是想到同一处去了。众人热热闹闹喝着酒，他们倒一起溜出来了。

姜蔓抬起手臂伸手指着张微斯，“这算平局了吧？”

“这忒不够意思。”张微斯表示不服，“就算没有赢家，赌约照旧，互给对方一个承诺。”

姜蔓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躺在草地上，“看在今天月色尤美的份儿上，允了。”

张微斯凑到姜蔓身边，“既然咱俩出来都出来了，不如西湖泛舟一游？”

“好极。”姜蔓觉得这主意甚是不错。

两人便同去了西湖，至西湖畔，桨声灯影，花船上丽人绰约，小曲悠扬。

姜蔓最是爱这锦绣繁华地的。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纵使她千娇百媚，怎敌它晚来风急？这些承载着极乐与极苦的女子们，理应值得更好的前途和出路。

二人泛舟湖上，姜蔓坐在船头，看着湖中与两岸的人间相，咂嘴，“此时应有酒来。”

“舟中恰有。”张微斯从船内扔给她一坛酒，“接好。”

姜蔓伸手去接，酒坛稳稳落入怀中。继而率性拔下软布，拎起来灌入口中，十分过瘾。

张微斯则是倚着船杆，迎风举樽，一饮而尽。

姜蔓痴痴地看着某处，喃喃自语道：“有意思至极。”

张微斯见她两颊微红，目光中略显醉意，水色动人，呆呆的模样倒跟平时很不相同。

“无所可看，只可看人。”听着姜蔓自言自语的话，张微斯放眼望去，便也懂了。

其一，楼船箫鼓，峨冠盛筵，灯火优傒，声光相乱，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者，看之。

其一，亦船亦楼，名娃闺秀，携及童娈，笑啼杂之，环坐露台，左右盼望，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者，看之。

其一，亦船亦声歌，名妓闲僧，浅斟低唱，弱管轻丝，竹肉相发，亦在月下，亦看月而欲人看其看月者，看之。

其一，不舟不车，不衫不帻，酒醉饭饱，呼群三五，跻入人丛，昭庆、断桥，嚣呼嘈杂，装假醉，唱无腔曲，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而实无一看者，看之。

其一，小船轻幌，净几暖炉，茶铛旋煮，素瓷静递，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或匿影树下，或逃嚣里湖，看月而人不见其看月之态，亦不作意看月者，看之。

姜蔓抚掌而笑。人间如此趣味，不知纪问棘可曾见否？

她是醉了吧。怎么好好地在这儿游湖，也能想到纪问棘呢？

“张兄，我且欲眠。”天上的月亮清辉柔和，湖上水声微动，漾开的波浪，泛起醉人的圆晕。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她姜蔓今夜纵舟，酣睡于浮华之中，清梦甚惬。

*

东方既白。

姜蔓醒来，清晨微微有些凉意，可是在船舱内还不甚觉得。张微斯仍睡得酣沉。

姜蔓捧着脸端详着他。

花瓶美人张微斯，名副其实。长长的睫毛微卷，安静又乖觉，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睁开眼后的鬼马。

也不知已经何时了。“张兄。”姜蔓推他，“醒醒，咱们该回去了。”

在姜蔓一连叫了好几声后，张微斯才费力地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应道：“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