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极具嘲讽性的笑来，看得人既悸动又惶恐:“到那时候他们不仅会闭嘴，还会鞍前马后管你叫爷！”

阿宁说完，狠狠甩开青远的脸，冷冰冰说出接下来的话:“这……才是人性！”

世人向来都有一颗崇敬强者和疏远疯子的心，这是阿宁很久之前跌跌撞撞得出的至理。

只要你够狠、够厉害，那些人就算对你心存不满，也只能憋着。

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必须永远站得高，否则一旦行将踏错，后果便只有备受折磨这一个。

不过这可能不关为人处世多少事，毕竟人生来就是群居动物，他们忍受得了一群人的平庸，却忍受不了一个人的卓越！

只要你曾经接近过太阳，等到跌落云端，曾经的你有多辉煌之后就会有多阴暗！

阿宁是在鼓励青远，但同时也在蛊惑青远走上一条不归路。

阿宁不知道季非和青远是以何种心思走出偏厅的，但阿宁很确定，自己方才那番话肯定会这适当的时机起作用。

青远和季非前脚刚走，风广言后脚就进了来，阿宁站在开着的窗边，透过轩窗看着院子里的景色，听到动静只是眼尾轻轻一扫，没有回头。

风广言从身后轻轻抱住她，头深深埋在她肩窝，低低的唤了一声阿宁的名字。

阿宁目光微微一动，但也只是片刻，她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发愣似的盯着院墙那刚种下的鸢萝藤。

她此时的状态与方才和青远他们相处时有天壤之别，方才阿宁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满腹野心行走世间的恶魔，可如今的她周身却散发着一种近乎颓然的气息，整个人好像一瞬间从内到外被置换了一样。

风广言确定，这两个都是她，而且他有预感，此时此刻的阿宁，更接近那个最真实的她。

“阿宁，你不用觉得难过，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风广言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可阿宁立即知道他所言何意。

“最好的选择?”阿宁笑声带着深深的自我厌弃:“最好的选择难道不是我高抬贵手，主动放他们脱离水火?”

“我明知深陷仇恨的滋味如何、明知人性的懦弱，却依旧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拉了进来，把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剖开给他们看，他们不愿意，我还非要撑开他们的眼皮逼着他们睁眼！”

她顿了顿，似乎极力想在那压抑的情绪里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我这个人天生自私，没有什么良知，你看，我明知自己方才那番话说出来会产生什么后果，可我还是说了！”说到此处，阿宁轻笑一声:“我这样的人，果然是活该下地狱的！”

阿宁的语气极轻，似乎用这种语气咒骂自己也不是什么恶毒的事，明明是轻得不能再轻的语气，可是这话说出来却比风广言听到的任何一句更让他心疼。

方才屋里发生的事风广言全都目睹了，正因为他前后都一一看过，才更加心疼阿宁。

是怎样的过往才能让一个人矛盾到这种地步?而阿宁这已经不仅仅是矛盾的问题，她似乎还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她惜命，同时也在玩命，可是透过层层伪装，风广言看到的却是她对自己、对生命的深深的厌弃。

但凡正常长大的孩子，都不会扭曲成阿宁这个样子！

“阿宁！”风广言手臂一紧，死死将她压向自己怀中:“你不是！”

“我是！”阿宁固执的反驳！

“你不是！”阿宁反驳一句，风广言立即强调了自己的立场。

他附在阿宁耳边，轻轻的却是坚决的说出自己的结论:“这世上的人都带着一颗偏颇的心，青远和季非那样的人，除了变强，根本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你说你放手，让他们脱离火海！这不实际，你很清楚不是吗？”风广言极浅的笑了一声，带着对人心深深的洞察:“世人对他们有偏见，他们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找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避世不出；要么学会正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若是选择前者，他们一辈子就只能是碌碌无为的升斗小民；若是选后者，就必须变好，变得越来越好！否则，人们就会理所当然的指指点点，说这就是罪有应得！”

“你总说你自己自私、说自己没有良知！你若真是如此，又怎么会救下季非和青远兄妹?”风广言看出阿宁要说些什么，抢先了一步:“别告诉我，你看中了他们的潜力！”

阿宁的话被风广言堵住没说出来，感受到阿宁的诧异，风广言继续开口:“有潜力的人、比他们优秀的人很多，阿宁，你所谓的为自己利益着想不过是给自己的恻隐之心找了一个容易让自己接受的理由而已！”

“你真会给我找借口！”阿宁闭上眼，笑了笑，掩下眼底不知怎么突然涌起的热意，用那种反讽的口气说话:“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我整个人高尚了不少！若真如此高尚，当初赵国西郊，你会眼睁睁看着穆阳拿剑刺穿我肩头?”

风广言没料到阿宁竟然会拿这个来说，一时接不上话来，但也只是片刻，片刻之后，他十分坦然就将当初的想法摊开了来:“当初我没插手有两个原因，一，那时不仅是我，连归云庄的任何一个小厮都知道你和穆阳那小子的事，我这个做师叔的插手不合适；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其实那时我并未意识到自己喜欢你！所以，于我而言，你们不过是两个起了争执的小辈，而且恰巧，你不是两个师侄中和我关系最好的那一个！”

“阿宁，当时没出手帮你，我很抱歉！”风广言语气有些落寞，像是被抑郁侵染了一般:“后来你从我眼中消失，思念开始在心里疯狂滋长的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在那之前就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在你危难的时候及时出手，你会不会就会有一点点依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