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林府小门前,几个丫鬟正向远处张望。
远处忽卷起一阵烟尘,一辆马车向此处驶来。有丫鬟嘴中高叫着大小姐回来了,向瑶光院跑去。
瑶光院内一妇人听见此消息急忙起身,站在廊前向外张望。
不多时,一少女在众仆妇簇拥下入了瑶光院,见妇人在廊前等候,疾步上前,正欲跪拜,却被妇人扶住,一把搂入怀中:“可算回来了,大名疫情严重,你竟跑到那儿去,是要急死我吗!”
“让娘担心是我的不是,我现下平安回来,娘放心就是。再者娘常言‘烈士之所以异于恒人,以其仗节以配谊也’,莞儿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便是愧对母亲与舅舅多年的教诲了。”
妇人被噎住了,随即一笑,拍了拍林卿莞的手道:“不枉你舅舅疼你一场。”
母女二人叙旧一番,妇人这才想起林卿莞之前来信交代高月之事,忙向林卿莞身后看去。
果见人群中有一十二岁上下的小丫头,衣着素雅,静默不语,见着官家宅邸也并无怯场之态,乖顺守矩的模样自己十分爱怜。
遂向小丫头招了招手:“来,过来我瞧瞧。你就是高月吧?我瞧着温婉谦和,果然不错。能收你做女儿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知你可愿意认我这个娘?”
高月本还有些局促,见林母热情如斯,渐渐平静下来,冲着林母行礼:“高月见过太太。高月见了太太心中也十分亲近,若是能做太太的女儿,自是没有不愿的。”
林母听说高月家的事,本就心疼这被留下的孤女,再见其模样品行,哪能不疼爱,忙喜不自胜地携了姐妹俩入内室,吩咐府上将收干女儿的礼仪规矩准备起来。
三人在内室聊了近两个时辰,林卿莞便也明白了舅家将随玉送来是何意。
而高月见着此等重要的大事,林母与林卿莞竟未曾瞒着自己,心下一阵感激,打定主意要好好报答新得来的母亲与姐姐。
原来太子年岁渐长且尚未成亲,皇上私诏敬国公西陵爵议事,话中隐晦提及要从他家挑选一女子为太子妃。
皇上用意如此明显,敬国公岂会不知,稍加思索便想到林卿莞,遂与林府商议后应下了。只是到底林父官职过低,到头来便只落的个侧妃的位分。
翌日天还尚早,母女二人便赶往敬国公府。国公府内国公与夫人已在庭前侯着了,林卿莞向几人见了礼,凝神认真听着嘱咐。
“莞儿入了东宫后莫怕,若有人给你气受了只管告诉舅舅,舅舅定会替你出气!”
西陵爵高大魁梧,面色慈祥地看着林卿莞。
见夫君说的不着调,敬国夫人斜睨他一眼,补充道:“你进了东宫便是侧妃,且太子尚无正妃。你一进入便得管理庶务,因此我替你寻了个教养嬷嬷。”
闻言,林卿莞连忙起身道谢,又聊了几句才与母亲回府。
林卿莞在家中认真学规矩,转眼竟又是暮春时节,想起昨夜里母亲的交代,不由心下怅然。
历来天家最是薄情寡恩,你入了宫切忌动真情。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女人一旦对男人动了真心,便逃不过一个输字。
你看娘便知,早些年与你爹也算恩爱,如今确是死了心,娘希望你永远也没有死心的一天。我们家是什么情景你也应当明白,记得永远不要依靠男人,早早诞下麒麟儿才是正理。娘也不求你宠冠六宫,你能远离纷争,平安喜乐便很好。
……
转眼到了大喜之日,林卿莞强掩心绪,面色平静的注视着镜子。自己头梳同心髻,愿夫妻同心,永结为好;面画桃花妆,求宜室宜家;嫁衣鲜红,绣双双金鹧鸪;凤冠霞帔,彰花开富贵,前程似锦。
然而区区太子侧妃,怎算夫妻?政治联姻又哪来同心?一切不过是嫁娶礼仪罢了。
喜婆扶了林卿莞至林府正门,听着父母殷切教导,二夫人在旁侧酸话不断,冷嘲热讽,惹得林母动怒:“住嘴!今天是什么日子也容你放肆!你将天家威严是为何物?!还不退下,免得丢人现眼!”
二夫人诞下林府长子,平日里林父多加袒护。许是骄狂惯了,今日竟仍不分轻重,林父也不便为其撑腰,二夫人恨恨瞪了母女二人一眼,扭身走了。
母女二人还欲再言,却听唱名嬷嬷催促,双双落下泪来。林卿莞拜别父母后盖上喜帕上了轿。
一时间喇叭唢呐震天响,十丈软红随着送亲队伍远去,一抬一抬地自林府搬出,紧跟在喜轿后绕城走了一圈,送至东宫。
轿子落了地,轿帘被掀起,一只手递过来欲扶起林卿莞。林卿莞从喜帕下端看去,竟是一个男子布满老茧的手,他手心还有一道狭长的疤痕。
原本迎娶侧妃,太子只需在大堂等着侧妃进府即可,不料竟亲自出来迎接自己,林卿莞纵使刚得了嘱咐仍是心下一暖——这便是我的夫君了。
林卿莞如是想着心下有些羞涩,慢慢将手递过去。太子宽大的手掌将林卿莞的柔夷完全裹住,还是春季,但两人的手心皆有一层薄汗。
林卿莞被牵着上了台阶,脚下是一盆烧得正旺的火盆,两人一同跨过火盆,太子拒绝了嬷嬷欲扶林卿莞的手,将她打横抱起。
林卿莞强行压抑,才没让已到嗓子眼的那声惊呼跳出来。
此前从未与男子亲密接触过的林卿莞在太子怀中浑身僵直,惹得太子低笑,那低沉悦耳的声音被林卿莞收入耳中,令人酥倒。
太子抱着林卿莞,一路走到她的寝殿,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嘱咐侍女好好照顾她,方去前面招待宾客。
林卿莞暗暗提醒自己,太子此举不过是出于对敬国公府的重视,无关风月,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大厅之上众宾没几个有胆子敢灌太子酒的,皆是敬一杯以表祝贺便罢。
西陵玄卫等陪着太子长大的倒是有胆子,但西陵玄卫怎会破坏表姐新婚之夜?替太子挡了不少酒。
故纤柔殿才刚点上灯,太子便来了。林卿莞听到动静,微微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请太子挑喜帕~”太子依言挑了喜帕,林卿莞却并不敢抬头看他。
“请太子与侧妃同饮合卺酒~”
司仪嬷嬷又引导着林卿莞吃了生饺子,唱了礼成方才带着宫女离去。
“你累了一日,可有饿着?我叫人做些吃食送来可好?”
林卿莞抬头望去,太子双眼含笑,却难掩睥睨天下的傲气与心系苍生的悲悯。
“陈慭?”看着这双眸子,林卿莞以手掩口,低呼道。
太子嘴角弯得更上了,眉目含情:“是我。”
陈慭,北辰胤云。大名府瘟疫泛滥之际,正巧太子也病了,数月不曾上朝。区区一个都统,却有自己的护卫。
我早该想到的。林卿莞腹诽道。
二人虽有旧交,只是如今身份变化如此之大,林卿莞仍然有些拘谨。见状,北辰胤云如初见那般拱了拱手,道:“在下并非有意欺瞒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北辰胤云本是个淡漠内敛之人,只是早年父皇征战南北,他虽不用上战场,却跟着三教九流打交道,什么样的态度都使得,比起林卿莞拘谨的模样,北辰胤云更愿意看到她的笑颜,到底还是放下身段哄了哄。
林卿莞温和一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美人面如桃李,耳尖微红,嘴角仍噙着笑,北辰胤云不由呆了片刻,回过神来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安置吧。”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着一起暧昧。
林卿莞的脸瞬间便如鸽子血般嫣红,北辰胤云轻柔的安抚道:“不必怕,交给我便好。”一面说着一面解开自己的衣带。
待北辰胤云衣衫除尽,林卿莞仍呆呆的不知所措。北辰胤云坐到她身侧,替她取下头上华丽的凤冠,慢慢褪去她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