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谢恩过后,寿宴就此结束。
皇上扶着太后回了慈宁宫,众人给二位行了礼又送走了皇后,这才纷纷回了各自的寝宫。
林卿莞和高月慢慢的往永和宫走着,身后跟着大皇子和二公主的两个乳母及一干宫人。
虽说睿儿和韵儿年纪还小,但北辰胤云的寿宴仍得祝寿。
好在他们祝寿倒也轻松,不过是有乳母抱着给皇上行礼,乳母再把林卿莞写的祝寿词一念就罢了。
一行人悠悠地走着,忽然几个太监急匆匆地跑过去,倒像是出了什么事一般。
此事林卿莞并未放在心上,她的势力分布不多,却是较为混杂,有些是靠玄素、赵凌天的人脉,还有些便是当初林卿莞代掌东宫时收拢的人脉。而当初她禁足时,被“借”走的宫人,在别处的待遇远不如跟着林卿莞,自然死心塌地的效忠于她。
有着这些人在四处帮衬,若是真有什么大事,他们自会悄悄传给林卿莞,倒不必她派贴身的宫女去惹眼。
今日操劳许久,林卿莞和高月各自回了寝殿换常服。正换着,粉墨突然进来了,挥退几个替林卿莞更衣的二等宫女,亲自服侍她,同时低语道:“方才郑吏目派了人来,说是瑶妃回宫的路上忽然大出血。”
林卿莞了然,方才见到的几个太监,想就是衍庆宫的:“刚刚看着月儿在宴上吃的少,待会只怕要饿了,你去小厨房叫人做些点心,亲自给她送去。”
粉墨领命退下,殿外的宫女见门开了,悄然进殿侍奉林卿莞。
消息传到高月这时,各宫各殿的妃嫔约摸也都得了消息,只是这消息都是众人私下里知晓的,此时便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在自己宫里呆着。
衍庆宫,昭阳殿。
张慧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下一片殷红,被子褥子也被浸湿。在枕头旁边,放着一个痰盂。显然是疼得厉害,已吐了好几回。
底下太医院的太医跪了一片,却诊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子像是来月事,却也不曾见过血流得如此凶猛的。
太医们束手无策,无奈只能先命人熬了参汤给瑶妃先吊着命。
宫人急了,忙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瑶妃的动静闹得如此之大,阖宫想不知道都难,纷纷重新梳妆赶来衍庆宫。
永和宫离衍庆宫最近,林卿莞和高月到了,便见夏珆珠在外面候着。深秋的夜晚透着凉意,瞧她鼻尖微红,可知已站了有些时候了。
林卿莞暂时无暇顾及她,与高月一同进了殿,里面血腥味浓厚。来来往往的宫人拿着盆子帕子,给二人行过礼后,绕开她们。想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二人退出寝殿。
衍庆宫的总管太监在门口守着,见林卿莞出来忙躬身立好。
“如今你们主子病着,本宫便仗着自己位分高托大吩咐你几句。你带人将东配殿收拾收拾,只怕待会皇上皇后阖宫嫔妃都要到了,也好有地方歇脚。”
瑶妃的症状如此吓人,连跟着的小桐小芸也遑遑无措,此刻林卿莞来了,都像找到了主心骨是的,一声令下纷纷动了起来。
殿内瑶妃疼得厉害,已没力气喊叫,林卿莞见她气息奄奄,遂吩咐道:“虽说殿内太医都是太医院的翘楚,只是往往高手在民间,本宫记得今年考进太医院的吏目倒是不少,将他们都喊来吧,指不定就有人能诊出瑶妃得了何病。”
“这……”
太医院何人值守、何人负责什么宫殿,都是定好了的,哪怕瑶妃病得再重,没有皇上皇后下旨也是无人敢将整个太医院都请来。
“再不去你们主子的血就流干了,若是皇上皇后怪罪下来,左右有本宫担着。”
林卿莞如此说了,底下人哪还有不听的道理,忙不迭地去了。
请太医的人才去一会儿,江浸月和杜嫣然前后脚便到了。林卿莞当即请罪:“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看瑶妃妹妹情况危机,便想着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叫了来,或许能有人想出施救之法。”
“爱妃心善何错之有?”
听到声音,几人一起回头,便看到北辰胤云来了,身后跟着赵瑞兰,想是一齐从太后宫里过来的。
有了皇上这番话,林卿莞顺势起身。
昭阳殿内血污重,皇上进去恐有损龙体,遂由林卿莞陪着进了东配殿。而江浸月、杜嫣然、赵瑞兰三人则进去看了瑶妃一眼。
少顷,衍庆宫的总管秦广宁领着那些个新入太医院的吏目们来了,太医们仍在殿内守着,吏目三人一组进殿给瑶妃诊脉后再退出来。
诊过脉的人在外面围在一起热切地讨论着,此刻谁都巴望着能想出解决之法来,好叫自己的阶位能升上一级。
东配殿内,衍庆宫的宫女给各宫主子上了茶,心中松了口气,得亏清贵妃提醒,否则叫皇上等着罪过便大了。
不知几何,众人手边的茶盏已换过一轮,突然殿外传来呼喊声:“皇上!皇上……哎哟——”
秦广宁欣喜若狂地跑进来,一时不查被门槛绊倒,直接摔在地上。他顾不得拍灰,连滚带爬地过来跪倒在皇上面前,磕头道:“太医院新来了个吏目,一进去给瑶妃娘娘诊过脉,就开始施针,娘娘现在流的血稍微止住了点!”
“他可有办法将血完全止住?叫他来回话!”北辰胤云面色平静,只是语气稍稍有些急促。
秦广宁领命出去了,逾时,进来一个石青官服的吏目,看身形似乎还很年轻:“下臣郑义,给皇上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
“郑爱卿年轻有为,可诊出来瑶妃生的是何病?可有办法止住血?”
“止血的药,下臣已写好方子叫人下去取。瑶妃娘娘的病症,下臣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娘娘的贴身宫女。”
北辰胤云点头,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孔令元当即出去将人带进来。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两位姑娘,事关人命,望两位姑娘谨慎回答。”
听郑义如此一说,两人瞬间都有些紧张。
“不知二位姑娘可否知道,瑶妃娘娘有服用坐胎药?”
殿上坐着的妃嫔们心中一惊,互相对视一眼。北辰胤云也是眉尖微蹙。
坐胎药这东西,宫里人人都是心照不宣,只是若因此吃出了问题,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小桐、小芸点点头,郑义又问:“若是下臣没有猜错,娘娘应该是试了不少药方,甚至还有些民间的偏房土法子吧?”
“敢问大人……有什么问题吗?”小桐是瑶妃的陪嫁,听郑义的话隐约有些害怕。
郑义没有回话,而是继续问道:“瑶妃娘娘近几个月来练舞,想必常做些高难度动作吧?”
小桐、小芸再点头。
“回皇上,下臣已找出瑶妃娘娘大出血的缘由。原本坐胎药是滋养身体,调节阴阳的药物,于身体只有好处,只是娘娘吃的药太杂,混合在一起破了药性,反而对身子不利。”
林卿莞借喝茶低头,瞟到杜嫣然原本僵直端正的坐姿有一瞬的松弛,伸手去拿茶盏。
“再加之娘娘练舞的动作又繁复多变,本就月事将近,便……”郑义将话说的通俗易懂,殿内的人都听明白了。
瞧着他说话条理分明又年轻,竟有能力将瑶妃曾服用过的药都诊出来,北辰胤云起了爱才之心。
“郑爱卿师从何处?竟有能力将太医都看不出来的症状,诊的如此详细?”
“家师于冠云山有些渊源。”
又是冠云山。北辰胤云忽然觉得,处处都有冠云山的影子。作为一个上位者,不禁开始思考薛神医是否有何目的。
“原来如此,爱卿有如此大才却只是个吏目,着实是屈才了,朕即刻便封你为太医。”
“下臣自认并无成为太医的实力,臣虽止住了瑶妃娘娘出血的症状,但……瑶妃娘娘只怕日后不能再生育。”
这一番话暂时转移了北辰胤云的注意,敬国公府倒台,张慧云的父亲作为新秀,却是也是军队韬略不俗,他的女儿不可轻易亏待。
如是想着,北辰胤云当即拟旨,封了张慧云做良妃。
此事已成定局,众人纷纷离去,一个女人没了做母亲的资格最是可悲,此刻没人羡慕张慧云的晋封。
那一夜,凄厉的哭声响彻衍庆宫,听者断肠,闻着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