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是一个没有冬天的城市,才三月份,天气就已经开始闷热起来了?也许,是向杰心情烦躁的原因,才有这样的感觉吧。
夜里1点,又失业了好多天的向杰还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着自己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该往哪里走?但毫无头绪,百思不得其解。
做设计师嘛,颈椎又挺不住。继续摇edm打铁嘛,打铁这工作又脏又累,又讨厌又没前途,关键是工资太低,靠这点微薄的工资收入,何时才能还上父老乡亲和亲朋好友们的恩情呢?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啊?想转行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想做点小生意,又没有本钱,就算去摆个地摊,也是需要勇气和成本的。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起,向杰一看,竟然是杨立万。这家伙常常一边恶心他又一边给他打电话,很是讨厌。向杰本来不想搭理他,但电话一直在响,想想还是接一下吧,又没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说不定有什么大事急事呢,就接起电话。
对方声音醉熏熏的一顿嚷嚷:“向杰你这个王八蛋,这么多年都不给我打个电话,几个意思啊?”
“为什么不打电话?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吗?自从你发财了以后,成了大忙人,眼晴都爬到额头上去,还能把我们这些穷人放在眼里吗?”向杰心里想着,但没说出声来。
犹豫了一下,向杰说:“我这不是太忙了嘛,不好意思啊。”
杨立万:“忙什么呀?那么忙怎么也没见你做出什么事情来呀?”
这话说得好直接,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听老家说,就是因为杨立万这种目中无人的说话方式,把所有的老同学老朋友都得罪完了。除了刘小伟还没有完全绝交,再也没有人愿意理会他。
而杨立万并不觉得自己说话有什么问题,也就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疏远他。
而在他因成功而兴奋或者是因受挫而烦恼的时候,想找个老朋友分享或倾诉都找不到人,除了刘小伟和向杰。只是他并不知道,刘小伟和向杰也并不十分待见他。
听到杨立万这么说他,向杰显然被戳中痛点,像被人点了哑穴一般,顿时语塞。
杨立万好久听不到向杰说话,就在那里大声喊叫:“喂喂喂……”
向杰本想直接挂掉电话,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是多年的同学加兄弟,多少得留点面子,就缓了口气说:“哪天你来深圳,我请客,给你赔罪,行了吧?”
杨立万哈哈地笑说:“哈哈,好呀,正好我现在就在深圳呢。”
向杰一惊:“真的,在深圳哪里?我去接你。”
杨立万说:“深圳机场。”
向杰:“好,我马上过去。”向杰穿好衣服鞋子,正要出门打的:“杨立万,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接你。”
虽然平时有多讨厌杨立万,但一听说他来深圳了,也不禁惊喜万分。而且龙华到机场非常远,半夜打车需要不少钱呢,然而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要去接他。这到底是为什么,向杰自己也想不明白。
没想到杨立万却说:“你个傻逼,我随便说说你就信了?我现在广州,这我的别墅这里呢。”
向杰这下忍不住了:“杨立万你个家伙,拿我开刷呀?有意思吗?”
杨立万:“就刷你了,怎么啦?我现在都烦死了,找你说说话不行吗?”
向杰冷笑:“你怎么烦死了?杨总,杨成功人士?”
杨立万:“我现在呀,老婆太多了,分身乏术,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你个杨立万,不吹牛你会死吗?”
“你个向杰,我吹牛了吗?我什么时候吹过牛了?这个是我的老三,第三个情人,不信啊?你过来看看。我吹什么牛,我有必要吹牛吗我?”
“好好好,你没吹牛,有几个老婆情人你告诉我干什么?是不是想让我帮你管理管理呀?”
“去你的吧。”杨立万居然笑了。
刚失去青青,伤口还没有愈合,心还在流血的向杰,又被杨立万生生地戳了一下,就愤怒地喊道:“好,那你风流吧。我手机没电了,挂了。”
向来不会撒谎的向杰,盛怒之下竟然撒了个手机没电的谎,连他自己都笑自己,这个谎撒得太没水平了。
向杰狠狠地挂了电话,冲着手机喊道:“杨立万,你这个王八蛋,这逼装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俗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他和杨立万,还有刘小伟,三个河东最优秀的学子常常在一起谈学习,谈人生,谈理想,对未来都无限憧憬,每个人都意气风发,无比自豪,无比快乐……
而如今,大学毕业了,杨立万早早进入房地产行业,做得风生水起,迅速暴富;刘小伟自己创业,倒卖服装,举步维艰;而向杰则远走广东,阴差阳错进入了模具行业,难以自拔。大家各走东西,各奔前程,几乎再也没有时间和心情再聚会,畅谈什么人生理想了。
三人之所以没有再聚头再联系,主要是因为杨立万工作太忙,加上他暴富以后,变得嚣张跋扈,高高在上,说话带刺,不可一世。向杰特别不喜欢他这样子,刘小伟也默不作声。
想起这些历历过往,向杰心情复杂。
“不过人家确实是有逼可装,谁叫他成功了呢?谁叫你一事无成呢?”向杰默默地骂自己。
如今的社会,笑贫不笑娼,是物欲横流的社会,是金钱至上的社会,是以财富论英雄的社会。谁赚的钱多,谁就是英雄,谁就是成功的。
这是个暴富的时代,有头脑,有胆量,有想法,有人脉,有平台,有行动的人,就很容易脱颖而出,成就财富梦想。
房地产就是最容易暴富的行业之一。
而像向杰这样老实本分的人,除了老老实实打着普工一般的模具工,又如何能在这个势利纷繁的社会里面立足呢?
关键是向杰没有真的身份证,只能在一些小厂黑厂里面混,环境差,工资低,严重影响了他工作的积极性和稳定性。为了能够进入正规大厂,虽然钱很紧张,但向杰决定回南宁补办身份证。
向杰怀揣着身上仅有的5000块钱,在龙华半路上拦截开往南宁的夜行班车,因为去车站买票要多贵几十块钱,而半路拦车还可以讲价。
第二天早上,班车到达南宁江南客运站。向杰下了车立即赶往区人才市场。工作人员知道他的来意后,很热情地给他办理,然后给了他一张小单子,意思是说户口要尽快地迁出去,人才市场原则上只代管两年。
这个向杰自然知道,只是他哪里有地方落户呀?落后要么有可接收户口的工作单位,要么有自己购买的商品房,要么结婚,要么投靠亲戚,而这几样他都没有。
补缴了所有的人事户口代理费用,身上的钱也就所剩无几了。
重新来到阔别多年的南宁,向杰心中十分感慨。他万万没有想到,出去广东八年,竟然以这种方式归来,不是当初想象的风光无限衣锦还乡,而是一事无成身无分文。
每一次郁闷难过的时候,向杰都会一个人去登登高山或去看看大海。而南宁市里,最出名最漂亮的就数青秀山了。
他登上了青秀山,俯瞰南宁城,微风拂面,一幕幕往事在心中翻腾。这是一个美丽的城市,一个温馨的城市,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城市,这里有他喜欢的人,有他尊敬的老师,有他可亲可爱的同学们。
可是,这个城市却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这个城市。既是为了梦想,也是为了生活,他必须要远走他乡。
只是八年九年过去了,本应该风光回来的他,却依然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打工仔。他实在无颜面见老师和同学们,想去拜访一下恩师,竟然连几斤水果都买不起。想想也是悲哀啊!没办法了,对不起了,老师和同学们,再给我几年时间吧,我一定会回来看看你们的。
于是他就订了回深圳的车票,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惊扰任何人。但是他又想,既然都来了,别人可以不告诉,但总得跟王国栋说一声。王国栋是他大学时期最要好的同学加老乡,也曾经帮助过他很多次。于是他就拿起电话,翻到了王国栋,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回南宁办点事,时间紧迫,晚上就回深圳,今天不能去见你了,下次一定去见你。”
没一会儿,王国栋马上打电话过来:“喂,向杰,你回南宁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啊?你把车票退了,今晚上我们一定要见一面。一定。”
向杰见王国栋的态度非常坚决,想推脱肯定是推不掉了,也觉得自己这么一走,着实不够意思,于是就说好吧。
王国栋笑了说:“这就对了嘛。等下我把地址发给你,晚上我们就在那里见。”
王国栋向来都是热情大方,乐于助人。这也是他成为向杰最好朋友的原因。
晚上,向杰如约到了王国栋给的地址,是一个大排档,席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美食,四周坐着七八个人,除了刘小伟,方龙,其它人都是他不认识的。刘小伟看到向杰来了,赶紧招呼向杰在自己身边入座。
王国栋则说:“向杰,你坐这里。”
说说就让一位朋友挪了个位,让向杰在他身边坐下来。
向杰没看到王国栋的老婆小朱,就问:“小来呢?怎么没一起来呀?”
王国栋说:“在家里看小孩呢。”
“当年她帮我打字,我都还没感谢过她呢。”
“多大点事啊,你还记得呀?她早就忘了。”
王国栋招呼大家说:“这是我同学向杰,我们学校的大才子,刚从广东回来办点事情。今晚我略备薄酒,简单地给他接风洗尘。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客气啊。”
刘小伟看了看向杰说:“要不我叫一下杨立万吧?”
向杰赶紧说:“不要叫他。有时间我们单独见面吧。”
王国栋看到两人在悄悄地谈论着什么人,就问:“还有谁呀?”
刘小伟说:“杨立万。”
王国栋马上面露不悦:“杨立万啊?那个做房地产的?他来了我就走。”
刘小伟尴尬地干笑了一声,心想这个趾高气昂的杨立万果真是得罪了不少人啊,连王国栋这么热情奔放,善于社交的人,也都不喜欢他。
接着,王国栋关心地问向杰,在广东做什么工作,混得怎么样,谈女朋友了没,过年回家了没有等等。
向杰如实作答。
王国栋就说:“工作上的事我就不多说了,你那么有才,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你要赶紧找个老婆,要经常回家看看啊。你看,方龙的老婆就是我介绍的,现在儿子都上幼儿园了。”
向杰说:“不急,该有的都会有的。”
王国栋还是不放心:“要抓紧啊,不能耽误了。”
此次南宁之行,向杰才知道王国栋现在在公安系统里上班,工作稳定,收入也高。早在前几年在江南区买了一套房子和一栋楼,房子自住,那栋楼准备装修好了出租。
看到了王国栋的成功,刘小伟和方龙也都各自买了房子结了婚生了孩子,也是成家立业了,向杰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们在广西的都有所作为了,而自己闯广东的却是一事无成一无所有?
第二天,向杰坐着长途大巴回深圳,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总之,进工厂已经是完全看不到希望了。
花木兰倒是找过向杰合作,想把加工店扩大规模,但需要他出钱增加两台机器。因为没有钱,而且他对做加工也没有兴趣,毕竟加工费低,工期又紧,挣的也只是辛苦钱,想发财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收款又特别难,就没有同意合作。
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行,就是摆地摊。虽然摆地摊也发不了财,但起码可以慢慢积累做大,而且摆地摊算是成本最低的生意了。
那摆地摊卖什么呢?这也是个大问题。听说卖小吃挺挣钱,但制作很麻烦,向杰也不在行,更不好和城管周旋,万一被砸了,损失惨重。
通过几番思考对比,最后向杰决定卖手机配件,这是他最熟悉的行业,之前他喜欢玩智能手机,特别是多普达,三星,苹果的手机,经常来往华强北,熟门熟路。去华强北进货,成本低,利润还可以,更主要是收拾方便,随时可以逃跑,不会被城管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