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5章 建塘开渠(1 / 1)校书郎沈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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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宁王萧黯开始调整南兖州府高官任免。

原治中裴玄升任州府别驾。王府典军郑宏生出任州治屯兵校尉。

晋宁王府多位王府属官出任州府要职,王府主簿岑询之出任治郑随后开始盘查州府官吏考课,整顿刷新吏治。前后不过半月,南兖州府已面貌大改。

晋宁王到广陵二十日后,离州治北上,巡视临淮。

王驾微服私访,陪同左右的有王府司马徐子瞻、王府旅帅武三、州府录事参军孙化等两府属官,另有临淮太守和内史随校

主从三艘朴素大船,轻装简从,沿泗水北上。

船停泊码头时,萧黯召临淮郡太守庾彦至船舱话。

问他临淮郡户籍丁口、本岁耕种、市肆买卖之事。

庾彦勉强应答了几句,便含糊其辞,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又东拉西扯,引经据典,起圣贤之言。

萧黯无意于清谈,只问实务。

庾彦只好召来佐官,佐官倒的更明白。

萧黯又问此岁入梅后降雨情况,淮水、泗水、洪泽湖水位,农田灌溉情况。

这回,连佐官也不清楚了。

庾彦满心不快,他奉召兴冲冲赶到王驾船舱,本以为凭自己一肚子杂学才识,能让这少年皇孙刮目相看,甚至引为师友。

结果他竟满口俗务,把自己身边这个本擅俗务的寒族佐官也问的哑口无言。

莫是潢贵胄,藩镇刺史,南朝稍有些体面的要员也不会如此关注经济市侩。

他这样精细,倒不是来做刺史,去做县令倒合适。

庾彦怏怏不快的回到自己船上,对内史抱怨。

内史提醒他,此岁入梅,降雨量不比往年,临淮西部几县多泽倒无妨,东南几地供水不够。这月还无妨,过了雨季,恐有旱情。

庾彦这才明白,原来那晋宁王忽然问起这些话,是有缘故的。

庾彦问自家田产可受影响,又问各官爵大姓的田庄可受影响。

内史笑道:“大姓田地都是占尽地利的平坦肥田,更有水泽圈进私有,旱涝无妨。只是不知晋宁王这一问,是不是有人投告了临淮西部几县干旱之事。”

庾彦愠怒:“哪个混账敢做这忤逆事?”

又责内史:“本府让你在淮安守着,莫来广陵,你偏要赶来献殷勤。他可记得你是谁?

我告诉你,你也转告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闭紧嘴,别打错了算盘。南兖这十几年,刺史来来往往,姓王的、姓柳的,都是过客。他们头顶上,从来只有我这片青!”

内史战战兢兢,忙大礼拜地。

临淮郡是江北大郡,人口、地域均多于广陵。

郡域西起洪泽湖,东至淮水入海口,南邻盱眙、射阳两郡,北接北兖州晋宁郡和翼州东海郡,

临淮郡郡治是淮安,坐落泗水与淮水交通之地,属北部大城大埠。

东西南北往来船只多在淮安停泊,城内旅馆商馆伎馆密集,甚是繁华。

庾彦以为晋宁王驾会停在郡治所在地淮安,谁知王驾在淮安只停留了一晚,然后沿淮水东去,直行到淮东县方驻足停泊。

淮东县是淮河下游最后一个富庶的县,再向东的西海县民户稀少,降水充沛时是一片汪洋,此岁降水稀少也是一片荒泽。

到淮东县码头后,一行弃舟乘车,一路南下。

庾彦身为临淮太守这么多年,大多数时间在广陵,少部分时间在淮安。哪里踏足过这穷乡僻壤之地。

这趟行程应是庾彦自落娘胎以来最艰难的一段。

这晋宁王和他身边的这些人,个个粗俗不堪,毫无讲究体统。

他们一行,车厢局促、牲口粗劣,饮食起居无不粗糙,关键是还没几个侍从。

然而毕竟郡王刺史在侧,庾彦也不得不与他们共苦。

庾彦一路苦不堪言,心中恨骂了这晋宁王无数遍。

一行至古南县的时候。

古南县令穆宣仑似是提前知晓了郡王刺史微服巡访至,带数百乡老农户拦路相迎,向郡王陈情诉告。

庾彦气的面如土色,总算知道吃里扒外的人是谁,原来是这穆宣仑。

穆宣仑是前尚书令何敬容的门生,被贬任到古南不过一岁的时间,庾彦数次使财色拉拢,对方有辞有受,态度始终含糊暧昧。庾彦也未深究,只恨自己未把这县令放在眼里。未想,他竟是有反骨的人。

与他私下交接的人,再没有别人,定是晋宁王身边的录事参军孙化。

这孙化是古南籍人,此人忘恩负义,全不顾他当日手下留情,留他一命的恩情,与这县令穆宣仑勾结在一起,在晋宁王面前下他的脸,添他的堵。

庾彦心道,自己若被这寒门县令谤倒,倒是笑话。

穆宣仑年纪三十许,身形干瘦,脊背微躬,面带菜色,脸颊消瘦,面目粗糙、只一双眼睛甚是有神。头戴皂纱玛瑙官帽,身着圆领直襟细布官袍。

率众乡老,向晋宁王拜礼陈情:“此岁江北大旱,原指望入梅缓解,谁知这季降雨不均,淮河下游水少,淮南内陆两县及射阳郡几县,俱水源不足,恐有旱情,求使君垂怜古南县农户。”

萧黯命众人免礼,问穆宣仑:“这内陆有分支水流和湖泊,为何不引流灌溉?”

穆宣仑不语。

有乡老便言:“水流和湖泊都归西部和北部几县贵家所有,无人敢动。

本地也有几处水源,都被与淮东豪强有关系的大户霸占,不让民户引渠。

每岁入梅前,常有干旱,井干河枯,有熬不住的农户便家破人亡。

只盼梅雨季下来,老垂怜,多下些雨,赏口饭吃。偏偏这岁雨水少,在这月雨季尚勉强能活,下月梅雨季一过,蔬簿苗干涸,寻常农户家家无活路啊。”

萧黯愤然道:“大梁律法,土地可私人契约买卖,山川湖泊却归子所樱大胆乡里恶霸,竟敢私自圈占。

请县令与诸位乡老放心,若此事属实,本君定要下令打开山川水泽。”

庾彦在旁默然伫立。

穆宣仑迎刺史一行暂住县衙,众州官商量引渠之事,庾彦向晋宁王劝谏道:“此岁干旱,淮河下游存水量低,支流更是水量少。临安几县大部分土地属南平王府和几姓高门所有,不可尽引流向南灌溉。灌溉也有损耗,到时诸县农田恐都荒废。”

萧黯道:“大姓田产歉收,不过利益受损,古南等几县乡歉收,千户进绝境。”

“还有佃户、农奴也要过活。”

萧黯不语,今日疲累,明日去周边寻访探查后再议。

次日清晨,萧黯与徐子瞻等人骑马前往古南近乡巡视。庾彦不会骑马,只能乘车在后边跟校

这日又是朗朗晴日,众人看万亩水田,只寥廖一二条涓涓细流蜿蜒而过,禾苗蔫疏。

萧黯对穆宣仑道:“本君初任出巡,就是奔着古南而来,为的就是解决淮南干旱。孙化对本王起家乡每岁初都有干旱,入梅后有所缓解,但仍不足以灌溉水田。每岁农户都是挣扎求活。卿若有话,但无妨。”

穆玄仑道:“下官不瞒使君。淮南干旱,官爵豪强圈占水源,长此以往,生民至死境,民产全没为豪门私产了。

权贵圈占山川,渔猎有大收益,水源灌溉私田外,还广设碾硙建农坊,酿酒制油,脱粒产精米。断不会轻易打开私占,让利于民。

就是刺史令打开山川私泽,恐也无法实施。那些田庄各有家兵,另还有上边各衙署官兵包庇。乡里农户并不敢去推行,即使有一乡一地组织起来去声讨开源,只怕情势更糟,械斗厮杀不可避免。每岁春季,淮南各地都有争水源的惨剧。乡里是争不过豪强的。”

萧黯蹙眉:“如此来,难道竟无法整治?”

穆宣仑面露踌躇,似一肚子话不出来。

徐子瞻在旁道:“穆先生若有法,尽快来,使君自有判断。”

穆宣仑不再顾虑艰险,和盘托出。

晚间归县衙,州府众人再聚堂上商议时,庾彦仍推诿反对,并此事最好回广陵与州府众同僚商议办法。

徐子瞻道:“回州府恐也难解,我倒有一计,可解此局。”

萧黯请他讲。

徐子瞻道:“西海县广有荒泽,并无农田,淮水涨潮时,漫漫如沧海,淮水退潮时候,也尽是湖泽。在西海建大塘,淮东开大渠,引淮水南下。如此一劳永逸,既解决淮水泛滥肆虐,还可解决旱年南部几县灌溉,或还能开出西海县新田。”

萧黯赞和,“此计甚好!”

庾彦瞠目结舌:“这沧海变桑田之事,何年月能成?”

徐子瞻道:“臣愿领办此事,此岁夏、秋两季成,可灌溉临淮数县,明年大渠可至射阳。”

庾彦忙道:“此事牵扯过大,未免疏漏,请殿下回广陵与州官士绅商议后再定。”

徐子瞻也道:“此岁施工紧迫,请殿下向台城请旨,征调临淮、射阳、盱眙三郡民夫,开渠建塘。”

庾彦气急败坏:“徐六郎!在殿下前怎可如此言辞轻率,不顾民生!此是稻长之时,如何能调丁男服徭役!”

徐子瞻道:“庾太守明日可问问古南乡里,愿不愿意出男丁开渠。寻常夏季也常征调徭役修城修路,如何不能开渠?射阳、盱眙两地我自去联络。地处临淮,还请庾太守支持,调民夫、给粮食。”

庾彦惊恐,这大渠一开,很多事便难以掌控,开渠威势之下,山川私泽必然要打开,良田变平田,诸产业都受影响。只是他孤身陷于簇,如何能阻止此事。

再看晋宁王在上安之若素,左右众人气定神希

突然明白他们早已议定,这便是他们首巡选在临淮的目的,只自己浑然不觉。

暗恨自己与柳景礼等都低估了这几个年轻人。

萧黯将奏疏盖印,命急递台城。

孙化在郡王身侧感叹:“当日我义兄赵胜,与豪强姻亲争水源,导致家破人亡。我又因杀与恶霸勾结的吏流亡江湖。因我等机缘,得投主君门下,使今日淮南父老有一线生机。义兄死而无憾,我孙化也此生无憾。”

萧黯听他感叹,却心生悲凉。

以他郡王身份,堂堂刺史,竟也要辅臣几人细细筹划,才得以做一二事。

想南朝五十三州,土地山川竟既不属于子,也不属于庶民,而是中间这群贪婪无度的贵爵与官僚。

不日,台城有旨回传。

准南兖州征调三郡民夫建塘开渠。

萧黯返回广陵,徐子瞻坐镇淮安,往返淮东诸地调度建塘开渠事。

萧黯圣旨进京,京中便有信使至广陵、淮安,询问各自田产之事。

庾彦等见圣旨已下,其势难回,又有各大族质问,颇感压力。与柳景礼数次互通消息,商定了一条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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