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听到她们的对话,立即凑了过来,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要奴婢说还是三殿下好,那般清俊的人物,又对小姐好,哪里是萧家那个莽夫能比的?据说萧家的莽夫人高马大的,徒手能将人撕开呢。”
陆桐月的眼睛里闪过惊惧:“碧华,让你去就去!”
陆桐月说着,突然凑到碧华的耳边道:“把这封信送给萧家的萧二娘。”
碧华有些疑惑,但是小姐的意思明显不是想去见三皇子,就松了一口气。
“小姐,奴婢马上就去。”
碧华离开后不久,清月就悄悄去了杨氏的院子。
杨氏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我就说郑陆桐月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要是老爷知道她这几天的乖巧都是装的,还一直在骗他……”
肯定会更加心寒吧。
翌日。
“小姐,三殿下最喜欢您穿粉色了,您就穿这一身吧。”清月的手里捧着一条粉色的裙子。
陆桐月眼神一凝,夏东雷喜欢的?她今生就要把夏东雷喜欢的彻底从自己身上剔除。
陆桐月看向碧华:“碧华,你去拿一身。”
碧华有些受宠若惊。
清月能说会道,一直得小姐的欢喜,她伺候的年岁长很多,却越来越遭到小姐厌弃,做什么都是错的。
小姐居然让她去挑选衣物。
碧华拿出一条鹅黄色的裙子。
鹅黄色,显嫩,艳而不俗,她才十四岁,就该穿这样的。
“好。”
碧华开心极了:“小姐,奴婢伺候您换上。”
清月怨毒地看向碧华。
陆桐月带着碧华出了门。
飘香楼是京城的贵族公子和小姐最喜欢的去处,这里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偶尔还会有诗文书画比赛,是附庸风雅之人的好去处。
陆桐月进入定好的房间,碧华伺候着替她脱下了外面的披风,那婀娜的身形和精巧的小脸就完全展现出来。
“小姐,萧二小姐还没有来,您先吃口茶吧。”
没来吗?
陆桐月的眼眸一扫,最终落在房梁之上:“西湖醋藕,糖醋排骨,红烧肉,既然没来,就让小二全上了吧,我一个人吃了。”
她话音落,一道火红的身影就从房梁上落了下来,恰好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
少女红衣似火,墨色的黑发束着,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目张扬,英姿飒爽,正是萧家二娘萧鸢。
萧家武将世家,这女儿也养的男孩似的,不学琴棋书画,只学武。
萧鸢有两好,一好吃,二好清俊的少年。
这京城大街小巷好吃的,她都了若指掌,尤其这飘香楼的西湖醋藕。
萧鸢直接探身,伸出手指,挑起了陆桐月尖尖的下巴:“美人儿怎不等小爷一起用膳?”
陆桐月黑润的眼眸里眼光水润,亮晶晶地看着萧鸢,嫣红的嘴唇泛着水光,细嫩白皙的皮肤触感极好,萧鸢看着,只觉得骨头都酥了半分。
萧鸢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拍着自己的小心脏:“完了完了,要完蛋了,阿兄要是知道我觊觎他媳妇,非要扒了我的皮不可。”
故友相聚,茶香弥漫。
陆桐月的心也宁静了下来,抿了一口茶,眼神有些飘忽。
重生归来,她不仅要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还要好好享受这生活,没有夏东雷的生活。
陆桐月的声音淡淡的:“我和你阿兄的事,没谱呢。”
“怎么没谱了?婚约摆在那里呢,阿兄这两日就回京了,到时候估计就要去你家提亲了。我阿兄可好了,人长得俊,一只手就可以拿起一百斤中的铁锤。他以一敌百,有一次遇上一百人的敌军,他一个人就打赢了。还有一次,他带着几个人深入敌营,居然直接摘掉了对方主帅的脑袋……”
一说起阿兄,萧鸢就没完没了,眼眸里充满了崇拜。
陆桐月喝茶的动作一顿。
听着萧鸢的描述,她丝毫没有崇拜,反而勾勒出一个修罗形象,忍不住抖了一下。
上辈子,她和萧鸢的阿兄萧凛有过几面之缘。
萧家是武将世家,萧凛从小就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和邺城所有的儿郎们都有些不一样。京城的儿郎,喜欢穿一身白衣,面白如玉,出口成诗,自有一股风流的韵味。
萧凛呢?萧凛的肌肤是蜜色的,少年的身形,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面容硬朗,五官深邃,凶起来的时候很可怕。
萧凛并不喜欢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就十分阴森,差点把陆桐月吓晕了。
第二次见面,萧凛就拔刀相向,又差点把陆桐月吓晕过去。
陆桐月完全没办法想象自己和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找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吧。
“再说吧。”
“陆桐月,你今日寻我来没有别的事?”
陆桐月道:“你这木头雕刻的匕首挺精致的,给我雕一把吧。”
“那是,小爷是手艺人。”
“多久能雕好?”
“两三天吧。”
“等雕好了,给我送去吧。”
饭毕,陆桐月离去。
萧鸢一只脚搭在桌子上,毫无形象,手里拿着一杯酒,仰着脑袋品酒。
砰!
她脚下的椅子被踹倒了,萧鸢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萧鸢只觉得一股火起。
“谁敢踹小爷的凳子!”
来人身形高大,留下一大片暗影。萧鸢一下怂了,连忙爬起来,捏着嗓子道:“阿兄,你怎么回来了?不对,你怎么寻到这里了?”
萧凛直接在萧鸢对面坐下。
“刚归来,母亲说你又出来鬼混了,让我来把你揪回去。”
“阿兄,我才没有鬼混。你知道我和谁在这里喝茶吗?你要是早点来,就可以见到嫂子了。”萧鸢道。
“陆桐月?”
茶杯里剩下的半杯茶,尤泛着清香。
萧凛突然觉得有些渴,生着粗茧的手直接握住了杯子,将那剩下的半杯茶灌进了喉咙里。
萧鸢:“……”
阿兄,这……这也太流氓了!
郑府。
夏日有些闷热,窗户紧紧地关着,挡住了滚滚热浪,也挡住了光线,房间里暗沉沉的,有些沉闷。
杨氏将一杯解暑的温茶递到郑安宴的手里。
“老爷,有些话我本是不该说的。”杨氏的声音低柔动听,若黄莺一般,让人骨头酥软,“妾毕竟不是陆桐月的亲娘,管得多了……昨日里,陆桐月都有些恼妾了。只是,陆桐月恼妾,妾却把她当做亲生的孩子……”
郑安宴握住了杨氏的手:“银环,陆桐月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等过几年,她就知道你的心是向着她的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夫妻之间,何必支支吾吾的?”
杨氏的贝齿紧紧咬着唇,把唇咬得红艳欲滴,勾得郑安宴盯着她看着。
“陆桐月让人给三皇子送信了,约了三皇子见面,这一早就出去了,至今还没回来。妾想,陆桐月那日所言和这几日的乖巧,原来都是对老爷的一片孝心,免得老爷生气。”
杨氏这话,看似在帮陆桐月,实际上是在挑拨。
果然,郑安宴的脸色当即变了,手里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她哪里是对我一片孝心?!这分明就是欺骗!我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女儿居然学会骗人了!她何曾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简直当成猴子耍!”
郑安宴起身,在房间狂躁地走来走去,脸色涨红,像狂暴的野兽,竟是将文人的气质都丢了。
郑安宴明显是气疯了。
他原本以为陆桐月幡然悔悟,对他一片孝心,他还挺欣慰的,觉得这些年没白疼她,如今这当头一棒,砸得郑安宴头晕目眩。
这个女儿,太让他失望了!
杨氏心里欢喜。
她觉得郑陆桐月是有些不一样了,不再像以前傻了,害了她,她还笑嘻嘻地凑过来。但是这又如何?在她眼里,郑陆桐月的那些手段就如同小儿过家家一般,微不足道。
杨氏欢喜,但是面上却未表露分毫,反而是满面愁容:“老爷,也许是我们想岔了,陆桐月去见夏东雷,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并非是因为儿女私情呢?”
“银环,你不用替那个孽女说话了。她找夏东雷能有什么事?一个姑娘这么不矜持,简直是丢郑氏姑娘的脸面!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的罚她!”
……
夏日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腾起一片热气。
这个时候,最适合在家,吹着风,再吃着冰镇的水果。
碧华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搞不清为何小姐要冒着烈日在荷塘边看荷花。
小姐香汗淋漓,倒是引来了许多目光。
碧华看着自家小姐精致的小脸已经晒得微微发红,忍不住道:“小姐,已经见完萧二小姐了,您为什么不回家?”
陆桐月在柳树下站定,树荫下,凉风吹过,格外舒爽。
她的眼眸如一汪清泉,水光潋滟,却又深不见底。
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只是眼眸里毫无笑意,反而有一丝阴森。
“当然是要给杨氏告状的时间啊。”
“小姐,您……”
碧华跟在陆桐月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不是愚蠢的人,正是因为太聪明,才被杨氏和郑休宁视为眼中钉,在她们的推动下惨死。
难道……
碧华的心里冒出了一丝丝的喜意,朝着喉咙口涌去。
“您知道杨氏不是好人了?”
碧华看得透彻,其实已经知道杨氏有意针对小姐,但是小姐身在其中,又加上杨氏段数高,小姐始终看不透。碧华提点过几次,每次都会被小姐训斥。
碧华心里气愤,但是却无可奈何,只能隐忍。
结果如今,小姐居然看透杨氏的真面目了?!
碧华又惊又喜。
“我之前太愚蠢了,以后不会了。”
碧华想着小姐这两日的行径,眼睛猛地瞪大。
“小姐,您是故意当着清月的面说要去见三皇子的?!”
陆桐月点头。
“杨氏肯定会趁机去告状,然后您再让萧二小姐作证,狠狠打杨氏的脸,让老爷看清她的真面目?!”
碧华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小姐不仅看透了杨氏的真面目,还准备反击了!
陆桐月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当然没这么简单,碧华,你就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这一次,她要让父亲彻底对杨氏失望!
陆桐月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碧华回府。
郑府是书香门第,府邸也透出一股书香的雅致。
朱门上的漆暗沉沉的,没了奢华,添了古朴。
陆桐月刚踏进郑府的大门,就看到了杨氏身边伺候的嬷嬷。
那嬷嬷一直看着门口,而后又追随着陆桐月的身影,像是专程在等她。
那嬷嬷神色外露,眼神里含着一丝得意。
至于得意什么——
陆桐月的眉头低垂,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
“小姐,老爷说您要是回来了,就去他院子里呢。”老嬷嬷的声音干哑,有些刺耳。
陆桐月点了点头,就朝着父亲的院子走去。
老嬷嬷盯着她的背影,不由得露出一个怪异的笑,这位小姐,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了。
父亲卧房的门紧紧关着,陆桐月走了过去,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杨氏开的,眼眸里含着一丝担忧。
她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就说出一句:“好好跟老爷认错。”
陆桐月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嘲弄的笑。
砰!
郑安宴手里一个茶杯直接砸了过来,恰恰砸到了陆桐月的脑袋上。
陆桐月额头上一阵剧痛,头晕目眩,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半晌后,那疼劲才过去,陆桐月额头上出了血,她的皮肤白皙,这一点红更加触目惊心。
陆桐月的手摸着自己的额头,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茫然:“爹,您……”
“跪下!”郑安宴厉声喝道。
陆桐月跪了下去,小脸却高高仰起,眉宇之间有一丝委屈。
“爹,陆桐月做错了什么?您没什么打陆桐月,还让陆桐月跪下?”
杨氏苦口婆心道:“陆桐月,你就给老爷好好认个错吧。老爷也是关心你,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就不要惹老爷生气了。”
陆桐月更加委屈了:“但是我不知道错在哪里啊。”
“郑陆桐月,你还敢狡辩!”郑安宴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睛里满是失望,“你今日去见了三殿下!你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骗你的父亲吗?!”
陆桐月脸色一变,像是有些慌乱,急切道:“爹,我没有,我没有去见三殿下!是谁在您耳边说了什么吗?肯定是胡说八道,爹,您别相信乱七八糟的人,我是您的女儿,您要相信您的女儿啊!”
“你姨娘是乱七八糟的人吗?”郑安宴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姨娘……”陆桐月猛地看向杨氏,“姨娘,你为什么要害我?我真的没有去见三皇子啊!”
“陆桐月,什么叫‘害’?姨娘怎么会害你?姨娘是担心你啊!”杨氏脸色迅速白了,靠着桌子站着,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