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祀一看时间。
上午十一点整,是一个巧妙错过早饭但可以直接吃中饭的时机。
他看这窗外阳光明媚,有点没反应过来。
现在不应该是晚上的吗?怎么天还是亮的?
他用力盯着墙上始终镇定自若走的不急不慌的钟,又看看窗外的天空。
白云飘飘,又卷又懒。
是钟出错了,还是世界出问题了?
他听到了奶奶在砧板上横扫千军的声音。
一拍脑袋,哦,是他记错了。
今天都是第二天了啊!!!
他白白浪费了青春的一整天啊!!!
都怪老鼠香!
邹祀扶着脖子跑去找人,窜的就像一只抬着前腿高难度跑路的兔子。
这个时候人很好找的。
比如厨房啊。
“奶奶!你怎么又给我点上老鼠香了?!”邹祀向白奶奶抱怨,“我最近没熬夜,每天晚上准时入睡,作息时间良好……您给我点香干嘛?”
邹祀对老鼠香的怨念极大。
想当初,邹祀上学熬夜刷题那会儿,别旁个同学都是一副标准熊猫眼的样子,全班就唯独他一个白白净净的连女孩都望而止步,羞愧不前。
满脸的胶原蛋白和父母的优良基因再加上高高在上的学习成绩助他当场斩获校草头衔一枚。
可是呀,这枚新出炉的校草有个平易近人老师喊打同学们纷纷借题发挥你装我学的毛病——他总会迟到。
一周他少则三次,多则全勤挂满,每一堂考试必迟到,通常他都是在办公室里一堆老师的眼皮底下面不红心不跳的补考回来的,记录多的校长可以直接把这个屡教不改的臭小子给开了。
邹祀心里苦,有苦说不出。
原因就在于白奶奶那用错了的一番好心之下。
怕孙子睡不好,怕他精神压力大,怕他鬼压床,怕这怕那的……白奶奶想得太多,越想越害怕。
于是她掏出了压箱底的祖传秘方,拿出了曾经行走江湖白衣飘飘留遍传说的白衣女侠的……倔脾气。
不好意思,祖传秘方的专业不对口,她是女侠不是郎中,靠着一腔对孙儿的关爱之情,试遍千方错材,在老怪的帮助下,终于弄出来了这么个四不像的老鼠香。
你说它是迷药,又迷不倒人,只能惑晕几只老鼠。
你说它助宁平神,那更好玩了。要是把老鼠香点房间里,人闻着它昏昏欲睡要倒不倒,是不是一种非常甜蜜的折磨呢?
老鼠香的功效,只是在人睡熟的情况下延长睡眠时间和质量,顺便让人快速入眠罢了。
白奶奶经常帮着在邹祀房里点着,邹祀是个好孩子,不愿意辜负奶奶的好意,只能自己这么受着了。
这就是他迟到的来由。
不过他如今长大了,白奶奶给他点香的时候已经非常少了,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无缘无故给他安排上。
“这还不是你爷爷说的嘛。”白奶奶在厨房里卷着袖子意气风发剁着砧板上死于非命的肉,那速度快的存留着几分当年女侠耍大刀的风采。
霸气侧漏。
“你爷爷说你昨天哭的心神不宁,晚上可能睡不安稳,多半会做噩梦。叫奶奶给你燃点香,一早起来也能精神点。”
邹祀:“……”
原来自己是这么脆弱的一人吗?
白奶奶给剁好的肉沫用菜刀来一招釜底抽薪,在肉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把它原模原样的一盘送进了洗净的盘子里,备用。
菜刀随意搁置,卡在砧板上昂首挺胸,白奶奶趁机眼睛一瞥,这一眼就看出了邹祀脖子上的问题。
她眉头一皱,问:“你落枕了?”
邹祀扶着脖子,不能点头不能摇头,他想了想才道:“这应该是小猫间接性造成的……卧槽!!!”
只见白奶奶一手抓过来,那架势就像拎了只鸡脖子一样。
伴随着“咔嚓”一声。
骨头正位。
“不疼了吧?”白奶奶问。
邹祀勇敢尝试性的摇摇头,发现还真的是不疼了。
“奶奶,您这是怎么做到的?”
白奶奶乐呵呵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卖肉的屠夫挑肉的眼神,“你想学呀?”
邹祀迟疑了一下,摇头。
“也好,反正这手艺没几年功夫是学不成的。”
邹祀细品,怎么如此耳熟呢?
似乎是在哪儿听过。
白奶奶从旁边的袋子里随便抓了一把大葱,开始洗了。
“去去去,别耽误奶奶炒菜,你闲的话就帮奶奶喂喂猫儿。”
连根带着泥土的大葱,趁它一个不注意葱衣被剥的干干净净,放置一旁备用。
邹祀看着那娇俏可口的大白葱,上面的水露顺着光滑的表皮流下,晶莹剔透的似乎带着大葱浓郁的体香。
他悄悄后退了几步。
“奶奶,爷爷他们呢?”
这是邹祀来时一直想问又有点害怕问的问题。
“奶奶哪里晓得,说不定过几天尸体就回来了哩。”
邹祀:“!!?”您说啥?风太大我没听见!
白奶奶叹了口气,“干这行人都是稀里糊涂的,前脚才走后脚就没了的事奶奶也见多了。”
“能活着回来自然好,回不来了……那就别回来了!”
说这话的白奶奶一菜刀扎砧板上,眼神带着杀气,力道猛的连砧板都跪了。
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再添新伤。
邹祀咽了口唾沫,笑的僵硬的退出厨房,还好心的把门一起带上。
“奶奶您忙,我去喂猫了!”
今天奶奶脾气不太好啊。
说话就跟踩地雷似的。
邹祀在游廊里逛着,安抚安抚全身因杀气蓬松立起的毫毛。
逛着逛着,他一不留神又来到了后院的大门前。
他在这里驻留了一小会儿,表情有点复杂。
爷爷和小猫他们去哪了?
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绵芝找到了吗?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一种想撂下担子不管的冲动。
但这是不可能的。
邹家人没那么窝囊。
邹祀摸着颈脖上挂着的鬼牙,那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
鬼牙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无论贴身多久总是冰冰凉凉的,一点温度都不沾。
所以邹祀更愿意把鬼牙放衣领外面。
据说这玩意儿能给他带来好运。
有鬼牙加身,他应该没那么容易死的……吧?
应该?
邹祀非常不确定。
“叮铃铃铃~”
突然,正堂里的座机响起了粗糙如上了年纪的大老爷们那种简单清晰刺耳不容忽视的铃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