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去了徐府上,把今日采来的草药交给仆人们拿下去,侍从们见她衣服上沾着血都吓得忙问发生了什么,郑泽解释道不要紧,又得知母亲正在郑泓屋里,叫仆人先去通传一声就说自己到了,别的不必说免得他们担心,等自己沐浴后再去找他们。侍从们应下,带郑泽到屋里伺候她沐浴焚香,又着人去通传徐息。
郑泽泡在木桶里,有丫鬟们为她梳洗秀发、按摩舒缓。
“子善公子的头发常年束着都卷曲了。”
“子善公子出征回来,身上又添了伤。”
郑泽在徐府的贴身侍女都是徐息从身边挑出好的来,但凡郑泽在徐府里,都固定是由她们伺候,因此她们对郑泽也十分熟稔。
郑泽转着胳膊查看,确实又留了些疤,不过也不当回事:“嗨,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我这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罢了,没什么。而且自伤好后我就在涂祛疤的膏药,应该能好些。”
“奴婢们也准备了祛疤的膏药,待会儿给公子涂上。”
“那就劳烦姐姐们了。”
郑泽与侍女们正说笑,屏风后头又进来一位侍女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方盘走进来,说到:
“这是徐大人给子善公子的生辰礼物,徐大人说了‘请玉兔仙官揭开看看,这是不是在月宫瞧着的景’。”
神神秘秘。
郑泽揭开上头的红布,因手上有水,那侍女便代劳把礼物展开,原来是一件新做的墨蓝色长衫。这最难得的是长衫最外层的纱轻盈闪耀,映着灯火透着亮光,放眼望去就像是由整片星空裁制而成,而腰上缠着的银色蝉翼纱制成的腰带就是横绝夜空的银河。因这纱布能借光闪耀,尤其是在白日看着此纱如同得见夜空繁星,所以得了个极美的名字,叫“星汉西流夜未央”。
郑泽激动难耐,可无奈身边有三个侍女姐姐“架”着她不好乱动,只得僵僵坐在那,连声道好:“这!这不是我才回来不久和母亲在衣庄里看到的夜未央!没想到母亲还记着!我可太喜欢了!”又忙叫身边的丫鬟们一齐欣赏这星汉西流的美景。
“子善公子,这还有一个呢。”那衣服旁还有个绣着黄色圆月的小荷包,郑泽叫侍女帮她打开,从里头取出,是一个由上好的白玉雕刻成的圆形玉佩,刻着的是玉兔捣药的图案,后头还篆刻着“玉兔芳辰,二八吉庆”八字。
侍女解释到:“这是小公子给您选的礼物。”
“我很喜欢,待会儿一并带上。啊对了,说到衣服,你们帮我把衣服洗好,尤其是那血污,千万别叫娘看见了担心。”
“是,方才就已经吩咐下来。”
等梳洗完毕换上新衣,侍女为她绾发,先梳起马尾再由两侧的秀发结成两股小辫绕着,最后簪上桂花样式的钿钗。
为她梳发的婢女拿着镜子给她照着,道:“子善公子总高束发髻,也不爱戴首饰,说是披下的头发和坠着的步摇流苏不便于行动。奴婢为公子梳一个马尾,再在辫子上坠两条坠子,如此又好看又利落。”
郑泽打量着镜子里,在马尾里上坠着两条银链子,链子底端还坠着月下白的宝石,与她这身衣服倒是相得益彰。郑泽把宝石拿在手上把玩,道:“姐姐手巧,我很喜欢。”
这头说着,外头来传徐军师、任太守、吴将军也都到了,正在流月台。
流月台是一座建在后园池上的两层亭台,徐息曾说观月未必只能酸着脖子仰头看,这水里的月亮低着头就能看见,且亦动亦静千姿百态,尤其是被风吹皱之时如流银一般尽显风韵,因此为此亭台起名流月台,流与留同音,也是希望可以留住望舒西去的车驾。
此时申时才过半,郑泽上楼时众人聚在流月台享用茶点,闲聊说话。
“我来迟了。请娘亲安、表哥安、任先生安、悠姨安、泓弟安。”
郑泽行礼问安,身上的夜未央随着它的动作熠熠生光。
徐息见这衣裳衬着郑泽倒真有些星官的模样,拉过她的手道:“我瞧瞧,这夜未央当真适合你。”连其他人看了也啧啧称奇。
待郑泽入座,亭台内外上下仆人行礼齐声贺道:“玉兔仙官芳辰吉乐,愿子善公子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好,借你们吉言,赏!”郑泽大手一挥,把赏赐分下去,是一个个鲜肉月饼,特别的是月饼里头包着些钱两。天可怜见的,这些赏钱还是郑泽省吃俭用存下的,不过她今日高兴,倒也不在乎这些了,毕竟实在是有钱难卖她高兴,她就喜欢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
仆人拜完寿,便轮到她这些长辈师长送礼了,徐尘送了她自己进来整理的兵书和杂记,郑泽还打趣他是偷懒,明明是要送她礼物却把课业也布置下了。任睿送了他自己亲自画的玉兔灯笼——这可是有钱难求的墨宝。吴悠送的最为奇特是一个手镯,虽说看上去只是个普通手镯,但里头暗藏铁丝,锋利无比,关键时候可用于自保。郑泽收下一一道谢。
礼物收完,众人继续茶会——因时辰未到,如今只算下午茶。郑泽打猎归来饿得不行,看着桌上摆着各式月饼,有余杭地区常见的鲜肉月饼,还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棕色月饼,或圆或方,上头还印着精致的花纹,郑泽拿了一块,摸着软软的,掰开一看里头是莲蓉夹着蛋黄,如此样式倒是从未见过,莲蓉一类多是用在船点、茶点上,与蛋黄合用做成月饼倒是少见。
徐息解释到:“这是岭州的样式,此次收复岭州,岭州牧给朝廷的进贡不少,这糕点师傅就是其一。今日在宴席上我们用着觉得不错,是甜口的,那蛋黄是咸蛋黄,带回来给你尝尝。”
郑泽尝了一口,软糯甜腻,配上咸蛋黄确实奇特,再饮下一口茶果然舒畅,对徐息笑道:“果然好吃,娘再留一块给我晚上回来吃吧。”郑泽待会要带着郑泓会郑府一同用膳,因此不可吃太多,反正今夜她要宿在徐府,可以回来再吃。
“不急,这岭州的月饼口味可多了,还有豆沙的、枣泥、芝麻的,甚至还有绿茶味的!都给你留些。”吴悠说到
“那你可要回来早点,太晚吃了要积食的。”徐息嘱咐道,“今夜花灯会,你同兄弟姐妹们一起去吧,我们几个说说话,就不去了。”
“是。”
“对了若风,你今晚收留我一晚呗,反正我回了府也是形单影只,不如咱们重温一下以前抵足而眠的旧梦。”吴悠拉着徐息的衣袖撒娇道,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军师中郎将,在徐息面前总像个孩子。
“姑母,今日中秋也让侄儿陪着您吧。”徐尘也如此道。
“既然如此,不如徐令君也收留了我这无亲无眷的,我不讲究,和徐尘住一个屋就行。”
徐息摇头略作无奈模样,笑道:“你们呀,罢了,我们四人难得再有机会月下闲聊,如此就当是重温旧梦了。”
他们四人原是同乡,年少时便相识交好,后来就跟着徐息一起投在大将军门下。
众人闲聊说笑,有仆从来报说快到酉时了,于是郑泽牵着郑泓乘着马车往郑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