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5章 入侵(1 / 1)龙宫八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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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开战以来长沙一线一直僵持着没什么大新闻,湖州南部倒还有些声响。

岭州军从南方慢慢渗透入一郡,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吞掉了另一郡。这两郡大部分的兵力被长沙调走,岭州军拿下它们没费多大力气也没走漏消息。只可惜打到第三郡时还是闹大了动静,不过还好最终还是被郑观镇压了下来。在郑观的威严与压城的大军之下,那三郡全部归降,还依着郑观的命令给江广送去了已经镇压住岭州军的假消息。

眼下江广召集军队的命令传到各郡,那南方三郡全都等着郑观的意思——他们已经没有军队了,辎重武器全在郑观手里。

郑观看着满仓库的铁甲戈矛,下令道:“去,怎么能不去呢。全军上下换上湖州军的装备,前去支援长沙!”

然而两路大军这两个月来的厮杀浩荡仿佛与郑泽他们毫无关系。他们生生在长沙城里闲了两个月,郑泽憋得都快把长沙菜给学了一遍了,等战报成了唯一的有趣的事情。

今日,郑泽也同往常一样考量着中午究竟是做臭豆腐还是糖油粑粑,外头大街上忽然像炸了油锅似的,一阵高声伴着雷鸣般的欢呼呼啸过去:“吴州军后撤啦!吴州军被我们打败后撤啦!”

郑泽还没反应过来那一阵风吹了什么东西,眼前就有一只黄黄的大鸽子扑棱地落下来,打开卷轴一看:漓江水涨,湘江北去。郑泽见此欣喜大笑,把密令递给众人传看。这漓江水涨之时,江水会从灵渠泄洪进入湘江,看来岭州军这是要攻进长沙郡了,此时吴州撤军正是为了把湖州军引离长沙城。郑泽心里冷笑:也不知有多少湖州军能从那落石滚滚的峡谷里出来。

大家得了消息全都提起了精神,先把军令用飞鸽传给隐藏在各处的校事府士兵,随后动手把落了灰的箱子里的装备打理出来。因为憋了太久,他们甚至有些兴奋。

郑泽上楼把一直躲在屋子里恨不得连窗都不开的上官川拉了出来,利落地给他讲现状说任务还分给他一套铠甲让他穿上:“待会你只用跟在我后面就行,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用做。我们现在是要进攻了,这很危险,不想受伤就好好跟着,明白了吗?”

上官川初听见她的话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颇为乖巧地点点头,好生把盔甲穿上。他第一次穿盔甲手忙脚乱的,全靠郑泽从旁协助。那盔甲并不合身上官川被硌得难受。郑泽看出他的不适但手上的活也没慢下:“铠甲就是这样的,军队里人这么多哪能件件量身定做,不影响行动就行。行了,试着走走跑跑吧。”这场景和他们刚出发时上官川让郑泽换身普通衣服如出一辙,可真是术业有专攻,万事有轮回。

郑泽他们穿戴好湖州军的盔甲,分了湖州军用的武器,带上伪造的军令牌,总算走出了这个沉闷了两个月的小院子。

他们这一路上还集结了其余藏在东城的暗探。二三十个训练有素的精兵穿着铠甲握着利器骑着快马,任谁都想不到这么一只精悍的湖州军小队实际上是郑观埋在长沙城里的一根刺——而且这还只是东城里的“刺”而已。

一路往西南奔袭,长沙城的南城墙就在眼前。城墙共有三个门,东西两道走陆路的门,中间一道走水路的门。郑泽他们此行就是为了打开城门保证岭州军能顺利入城。他们在城墙下分作两队,“罗掌柜”带着一队去开东边走陆路的那道门,郑泽带着一队去开拦在江上的闸门。

要开闸门就得上城墙。如今湖州军大多都追着吴州军冲出去了,城墙上下留守的人不算多但也是个麻烦。最好能不动声色地把门打开,否则动静闹大了,杀光敌军都还容易,就怕他们手快点起了烽火或是跑了出去警示了湖州军,那可就真出大麻烦了。

想要不引起这些守军的怀疑,除了穿着同样的铠甲最好还能拿出湖州军的军令牌,可偏偏这上头出了岔子。据暗藏在长沙太守身边与江家私宅里的人来报,自从江广到长沙领军后旧的军令牌统统作废,而新的令牌除了佩戴者,其余的哪怕是贴身近侍也不得一见,因此新的令牌没能伪造。如今只能用旧的充数看看能走到哪步了。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郑泽一行列队整齐,昂首挺胸,就像是将军麾下最得力的精兵小队理所应当地前来接管此处。城墙下的地方小兵被他们这阵仗给唬住了,还恭敬地给他们指路。

队伍中留了几个人在城墙下看守,其余众人跟着郑泽上了城墙往城楼走去。走到城楼外果然见有湖州的正规军在看护,一人巡逻,两人守门。

郑泽神态自若主动走到巡逻兵的面前,身后队伍中有两名士兵默契走到门卫身边一动不动只伫立在那。

郑泽严肃对那名巡逻兵道:“江将军有令,开闸门迎援军入城。”郑泽本就是军人,这一副言简意赅的做派毫无破绽。

但这正规军可没那么好糊弄,也是板硬的石头冷声道:“军令牌。”

郑泽心里一跳,但依旧面不改色,只停了一下便用左手把那副旧的令牌拿出来在那巡逻兵的眼前装模作势晃了一下。正要收回手,怎料那巡逻兵突然发难一把握住郑泽的手腕,力气大得快要把她的手腕给扭断。这一下让守在门边的守卫也警觉起来,鹰似的眼睛直剜郑泽。郑泽浑身紧绷连牙都紧咬着,她心里狂敲着鼓,身体微微前倾,但仍旧面不急声不颤淡然道:“军令在此,你们要违令吗?”一句反问,高傲得理所应当。

那巡逻兵既没有放开她的手也不与她多言:“这是旧令了,新令呢,如今湖州军只认新令。”

良言难劝那该死的鬼。郑泽看着挡在面前蓄势待发的三个守卫,给自己人递去一个眼神后对那巡逻兵从容笑道:“哦,那是我拿错了,新军令在这呢!”

眨眼之间,郑泽反握住那人的手腕将他钳制住,唰的一声短剑出鞘!那剑啸之声尚绕于耳,一瞬之间血红溅染遮蔽天日,晃着刺眼光亮的利刃没入肉体,眼前的三个活人瞬间就没了性命。

“你话太多了。”郑泽平淡地说着,松开了手。

失去了郑泽的钳制那具已然丧了命尸身再也无力依靠颓然倒地,利剑从他的头颅中抽出,带着粘腻的脑髓、鲜血与残碎的眼珠。他身后的同伴也以与他相同方式的倒下,死去。

“开门!”

一声令下,众人冲进城楼内,城楼内也只有两个小兵而已,呼吸之间就没了气息,除了坠地的闷响连惨叫都不曾有一声。粗硕木桩拦成的闸门被缓缓升起,尚有温度的热血顺着机关器械流淌缠绕在闸门的木桩之上,一滴一滴坠入冰冷江水之中,只有它们还记得方才的惨烈,然而再多的不甘最终也只会被涛涛川泽冲为平淡消失不见。

郑泽擦拭着剑往外看去,岭州军已分作两路陆路一路水路奔袭而来,而东西两处城门也已大开。

船队行至眼前,城楼下站在船头的郑观看到已圆满完成任务的郑泽对她欣慰一笑赞赏地冲她点头,站在郑观身后的徐尘也微微摆着手,对上他那张木头脸竟诡异的有些可爱。郑泽抱拳向他们回礼示意,才杀了人凝了满脸血污的冷面将军瞬间变成了灿烂微笑的小姑娘。

看着大军入城,郑泽转身疾步准备下楼与他们会合。她才一出城楼,就看到上官川站在那战亡的士兵旁边低着头愣在那,脸上别说表情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眼神空洞得连地上的尸身都不如——至少它的眼里还有错愕呢。

郑泽收了笑走到上官川身边,稍稍放柔了声音问到:“第一次看到死人?”

“第一次,看到杀人。”他现下六神无主没什么气力,若不是郑泽眼神好耳力佳,就那风吹不如的微微摇头和风吹不如的蚊蝇之声真就要被藏在风里了。

郑泽轻声叹息,眼神飘忽地看这看那,仔细斟酌着要怎么安慰这个第一次见识到疆场血腥的读书人。怎料那上官川却先开了口:“我没事。倒是公子你,满脸的血污,快擦擦吧。听这声音大将军已经在城楼下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

不过是一错眼的功夫,上官川又跟个没事人似的露出那弯标准的谦谦有礼的笑容,仿佛方才那副失魂落魄从不曾存在。这变脸的速度,连郑泽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岔了,小心问道:“你,真没事了?”回答她的是更优雅从容的微笑。

郑泽闹不明白了。不过也罢,这样的事情就算旁人开解得再多最终都只能靠自己消化。她抬起手在空中顿了一会儿还是拍在了上官川的肩上,就算对他是鼓励了。随后郑泽提着剑飞奔下了城楼。

上官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远去,那弯笑意又坠了下来。他抬头看见蓝色的天空中飞鸟翱翔,而自己的脚下沾满了凝稠的血。他闭上眼睛,听到城楼下大军行过,大将军声如洪钟,呼吸之间他又翘起了嘴角迈步往城墙下去。

如他所言,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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