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前的凤兮长安停了一停，没有回头却点了点头：“是。”

他就这么走了。而南宫司卿看着水晶锋锐里倒映出的自己的眉眼，他刚刚说了什么，她要死了。

青青，死了。那一刻，他其实很清楚。

她是害怕的吧，就像人死之前突然有了某种预感似的，看向他。

眸光雪亮。可她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千夫所指，而他也护不住她，或者说，是罪。

她不能有罪，不能。

所以，他只是说，他会亲去神的乐游原上套匹马送给她，是如雪的白。

青青还是笑了笑吧，垂下睫毛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然后，跟着他们离开。他也不敢让她知道，他就守在外面，亲眼目睹神的覆灭。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曾听说。可不是这样，就像昙花刹那芳华，就化了融雪。

南宫司卿似乎直到这一刻都能嗅到那一地血的香气，温度很低，就像冰天雪地的红梅绽放，驱之不散。

冷得他骨头里都疼。她那一刻，得有多疼，所以他真不知道是希望她就此死去，还是活下来。

青青还是活了下来，却沦为凡人。

而离京前他带走了另一只比翼蝶，会有蝴蝶替他亲吻她脸。一旦她死去，就算远隔万水千山，停在他肩的比翼蝶便会凋零如雪。

三年一晃而过，而他多数时间待在南疆，就算回京也只能在路的另一方。

青青的猫似乎还认得他，有时也会引她看来。可不等她走近，他就会转过身，离开。

终于收到回京的调令。

南宫司卿登上神的专列，西深渊家族的那些继承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原以为他们已经先行回了家族。

一开始是这么说的。

原来等在这里给他一个惊喜。

那时还不知道。他们单纯庆生似的接着沙漠星空未尽的话题在说，循例观察七天。

没了神的环，一点外界的消息都收不到。

听他们的口吻，比他也强不了多少，神的环损坏了，主神的牌也在维修当中。

这七天的观察日，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禁足。

三天驱蛊后，写影响评估的同时，还要观察着捕获的测试蛊。他们说，“沙漠星空的蛊才是打架的主力，前赴后继，为什么？小白蝴蝶跨物种单恋那一朵蔷薇花，冲冠一怒为红颜，战斗力飙升也很可观。说是一种奇妙的共生。”

南宫司卿不能说。

和蔷薇蛊一样，蛇的家族和狐狸家族共同培育的，明月蛊的母本也是青青的爱神蔷薇。

而他也知，他们近期采购了一批蔷薇蛊，专门用于南北对接的测试。

也就是说那一刻，正好开启南北对接，恍若天空的神睁眼，但位置偏移三百余里。

精确命中。

下一刻，放飞的测试蛊，蜂拥而至。

适逢海的深渊爆发，空间震荡叠加，异常顺利。据说，几乎都过来了。

和原就养在沙漠星空的明月蛊，明明只是初见，却一见如故。红得如火，白得像雪，颜色醒目数量又多，长河落日圆似的海市蜃楼奇观。

一早消失的北疆十大异域盛景，居然以这样的方式重现，蔚为壮观。

他听家族的医生说：“如果利用人产生幻觉的间隙，对其催眠，那么，理论上可以起到操纵他人的成效。那些蛊组成的图案，近神的红与白，长河落日圆，神的地球仪，带有明显的暗示性。”

“你们的理解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深陷神的返祖的诅咒深渊。”家族医生看着他，接着说，“就像，‘夫妻一体，不能同生，同死亦可成全爱的圆满’——那是你的臆想。她一早便在你的记忆中种下虚假景象，只待你二人接下来室内密谈，蔷薇一早埋下的蝴蝶香的毒便会发作。她想表达什么呢。”

爱的圆满。

这四个字就像魔咒似的，是青青死去的母亲，最后留给她的庇护。

也是她父亲最后魂归之地。一地蔷薇，覆盖他身，如爱神最后的垂怜。

所以，这是她要走的路。

就算陨落如尘埃，就算孑然一身，也要一步一步走下去。

所以她三年蝶变了七次。

直到深渊的神睁眼。

而那一刻他们看到的却是天。

神的地球仪也成了蔷薇红。烛火亮起，映着蔷薇红的如雪的白，铺开如人间祈愿，绵延天边，犹似银河。

互相辉映，海市蜃楼似的长河落日圆，但不真实。

下一刻，蔷薇和雪花般的烛火似乎是同时落了下来，纷纷扬扬，仿若自爱神手中而来。

无孔不入。

蝴蝶振翅，蔷薇色的梦恍若爱神竖起一指在唇前，一切都静止，深陷神的缄默深渊。

爱神面前，心不可能说谎。

所以，他们一齐深陷神的返祖深渊的鸳鸯蝴蝶梦。

也就是说，南宫司卿其实还记得，他和凤兮长安动起手来。

外面原就一地狼藉，尖叫声中他们推开门，碰巧撞上了。而南宫司卿记得，青青父母的悲剧就是他负责的。

时间往前推，三年前青青父母被家族保镖撞见的一幕。

然后，她父亲恼羞之下突然带着她离去。

她母亲是匆匆下楼，十四岁的青青还是敏锐地察觉了她父母之间的不寻常。当着她，他们没有说话，分开乘坐不同的车前往神的乐游原的那一处住所。

她母亲紧紧攥着她手，她父亲松开了，但他说：“你都要订婚了，应该独立自主一点。”

所以，青青独自坐在一辆车上，被这些不寻常所困扰，想了一路。

就像，有人要害她，对她的母亲痛下杀手——那已经被证实，是她的臆想。

或者说，因为她母亲就她一个孩子，她只能攥紧她手，她带不走她。

而她父亲那时也只有她这一个亲生女儿。却还有一个妻子，偏房吧。

据说，就像了浸淫蛇的家族多年的贵妇似的，蘸了蛇的花毒。

似在验证她心中那些长久堆积的芥蒂。

但其他呢。

所以，她不走，她就在那里，等着他们……他们不来，她就去找他们。

这就是青青父母当年的悲剧。

她一直不能接受，只是意外，是她的错，或者是她母亲的罪。

这件事情之后，当年发生悲剧的那所房子，重新回到神的西京城的视野之中。

他们中有的人，也想到了。

神的不偏不倚，诡异地偏移了一点点。

有人提到，他们测量就是用的神的不偏不倚。虽然南宫司卿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看了过去，家族的人推着蛋糕而来。

也有人转移话题：“现在还没有正式交往的女友？我记得那时念书的时候，你才是名副其实的蝶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