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还在神游四海,又听到饕餮的声音远远传来,刺破自己的慌神。
“小二,接着挖。”
小二颤颤巍巍拿着铲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发奋修行,日后遇到那山野来的精怪,便可以作威作福,将挖骸骨这等事交于它做。
这一次,挖的却深一些才遇到阻力。
小二看清了是什么,这回终于不怕,把铲子放一旁,直接将东西用手刨了出来,呈上给了宋阳舒:“掌柜的,饕餮大哥,这里有个盒子。”
盒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双手刚刚可以捧好。
暗红色的盖子上雕刻着几个胖娃娃捧着鲤鱼的图案,四角磨的钝钝的。
宋阳舒手指轻弹,在小二手上的盒盖“啪”的应声打开。
大红色的内衬上散落着一具小小的骸骨,从头盖到脚趾骨,清清楚楚,整整齐齐。
小二手抖了又抖,脸色铁青,饕餮终于看不过去,将盒子接了过来。
不过他却移开眼睛,对着宋阳舒道:“若是婴孩枉死的话,这么大的怨气倒是可以解释。”
婴儿刚出生于这个世界上,对世界的好奇,对人生的期待还未展开,时日尚多,还未绽放,便被人生生掐断。
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这时退到一旁的小二却惊叫了一声,引得若有所思的宋阳舒看了过去:“还有一个盒子。”
果然在刚刚挖出盒子的坑旁,露着一个钝钝的,暗红色盒子的一边。
“天哪,难不成又是一个”小二捂住自己的嘴,不忍道。
两个枉死的婴儿,带着对人世的期盼,对自己亲人的怨恨,凝结成浓郁的怨气,最终滋养出了夺人性命的鬼面蛇。
宋阳舒抬头看向槐这颗苍天槐树,摇曳的阴影一半洒落在街上,一半则是投在郭家,他终于咯咯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每一片槐树叶子里,都带着不甘。
那日的来客,不知有多少人一边吃下过槐树叶包裹的炸丸子,若是吃下,便标上了印记。
桃红的薄唇在这夜色下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像极了盛开在地狱彼岸的罂粟花,带着香气的罪恶和死亡的迷人。
他的声音随着槐树的幽幽香气钻进饕餮和小二的耳朵里,带着丝丝凉气:“两个婴孩,一个老妇人,不正是郭家这些年死的人吗?”
小二倒吸一口凉气,听说过的郭家过往终于在此刻,一一串联了起来。
先后夭折的两个女儿,因病暴毙的郭老夫人,莫不是将将好就是这三副骸骨。
小二睁大了眼睛,怔怔道:“原来,她们都是被人害死的?”
再看向郭家,只觉得那一个平凡的小院子竟像是血盆大开的黑洞。
“可是谁呢?谁会这么狠心将小婴儿害死?”小二喃喃问道
宋阳舒收回眼光,片刻之间已经收拾好神色,又是往日那副谦谦公子的样子,带了点淡漠道:“枉死之人,固然有怨,可若是被至亲之人害死,才是真正的不甘心。”
小二心里抱着疑惑,还想继续问,却见自家掌柜的已然挥挥袖,吩咐两人将骸骨挖出来好好安葬,自己已然朝着浮生堂走了回去。
小二扭头看向饕餮,期待他能给出一个答案,却见饕餮耸耸肩,一摊手道:“我也不知道,人心比妖怪复杂多了。行了,别想了,快干活吧。”
两人忙碌了半夜将骨头挖出来,又决定最后将白骨倒进了桥舒河中,回到浮生堂的时候,已经天色微亮。
鬼面蛇本就是怨气滋生出来,没有了养分,自然就不再出现。
因此过了约莫十来天,官府自然是再无见伤人事件,便又解了禁。
加上天气渐渐凉爽了起来,来往的商贩和行人便更多了起来,街上又充斥了往日的繁忙。
就当众人以为日子都恢复平常了,没成想,就在解禁后第七天,东街上出了一个大事。
大白天的,胡家的胖小子在秦家大门口被拐走了。
胡家的媳妇儿听了秦家人传来的消息,一路哭着喊着去衙门报案,浮生堂里的人自然也是知道了。
宋阳舒第一时间便关了店,带着饕餮和小二赶去了秦家。
到了秦家门口,只见外面远远地围了一圈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
“秦家丫头可真是幸运呐。”
“估计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卖不了多少钱。”
“都丢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估计也找不回来了。”
“看来这段时间是不能放我家虎子在门口自个儿玩了。”
宋阳舒一行人轻松穿过人群,小二连忙上前敲门,并没有听到脚步声,又高声道:“秦家老爷,秦家嫂子,浮生堂的。”
这才听到哒哒脚步声,门吱呀开开,苦着脸的秦阿同将浮生堂一行人迎了进来。
只见前厅里,秦家媳妇儿正半抱着自己女儿,摸着她的头,眼角挂着泪。
秦家老夫人则是坐着,正在训人:“都说了女娃子家家不要一天到晚出去疯跑,现在好了,胡家小子被拍花子地带走了。看你以后还到处乱跑不。”
一边说着,一边又气恼地点了点秦姚姚的额头。
“阿娘”秦阿同踏进前厅,对着秦家老夫人有些重的喊道:“有客人来了。”
姚姚虽然神色有些惶然,可大抵还是好的,见了宋阳舒,甜甜地叫了声“宋叔叔”
白胖耗子从她上衣的兜里探出头来,对着宋阳舒就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叫唤。
秦家老夫人这才住了手,气呼呼地看了两母女一眼,又道:“我去煮压惊汤。”
一边朝着厨房走去,一边念叨着:“平时管阿同那么厉害,现在却只知道坐在这里哭。”
秦阿同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娘,又看了看妻子,嘴巴蠕蠕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反倒是秦家媳妇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对着宋阳舒道:“阿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也是后怕。”
宋阳舒附和而敷衍地点点头,笑了笑,继而将话题挪回到自己关心的事上,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