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沈卜芥又回忆起去年在街上看到的精妙幻术，心里痒痒的，想到大道院的九酒不是“幻之道”的道主吗！

能成为道主的人，那都是对这一“道”有着深层次领悟的人，比如沈卜芥的“水之道”，只要她想，她可以操控天下所有的水为她所用，化而为气，蒸腾为雨，凝结为露，水的任何形态她都能掌控。

沈卜芥向来是个想到就要去做的人，跟家人说了一声就凝聚出一条水龙去了大道院。

云海环绕的崇山峻岭，如梦似幻，宛若天上人间。

沈卜芥进了大道院，目不斜视，直接进入厅堂，每次她来这里，景色都会有所不同，从开始的惊叹，到如今的淡然。

环顾四周，居然没看到一个人影，她继续往前走，就来到一处景色清幽之地，山石矗立，奇松倚斜虬曲，古藤盘绕，山涧清泉叮咚。

三清和容七正在一亭中对弈，九酒和君度坐在花间品茶论道，小月儿独自坐在碧草如茵的草地上，手上拎着一根钓鱼竿，旁边摆了一个草篓子。

沈卜芥走过去，出声问道“月姐姐，你是在钓鱼吗？！”

小月儿被沈卜芥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鱼竿都没拿稳，侧过头见是沈卜芥，这才长舒一口气，点头。

小月儿问她，“卜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

沈卜芥坐在她旁边，笑道“想找九酒姐姐学幻术，咦，怎么没看到阿婠姐姐？”

小月儿点点头，答道“阿婠姐姐去访友了，九酒姐姐在那儿呢，你去找她吧！”

沈卜芥又和小月儿寒暄几句就去找九酒了。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几坛吕秋酿的酒，与君度打了招呼后，就坐在案几旁边，将酒摆在桌子上。

拔开其中一个瓶塞，霎时诱人的酒香从里面飘散开来，九酒翕动鼻翼，笑道“好酒，只是小卜芥啊，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带着厚礼前来，所谓何事？”

沈卜芥面上笑嘻嘻道“九酒姐姐真是聪明过人，我这点小心思在您眼前简直不够看呀，那个，我想跟您学幻术……”她第一次见九酒时，她就醉卧在牡丹花下，经过后来的了解，她深知九酒是个喜爱美酒的人，这也算是投其所好吧！

九酒拿起开坛的美酒，喝了一口，醇香的美酒下肚，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好酒。”

沈卜芥就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双大眼睛十分有神采，十一岁的沈卜芥，已经初显几分美人风华。

九酒好笑看她，笑问“你想学幻术？为什么？”

沈卜芥小嘴叭叭叭地把去年上元节在广场上看到幻术表演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九酒微微歪着头，两颊因酒意而浮现出红酡，端的是风情万种，她缓缓道“那你可知何为幻术？”

沈卜芥想了想，老实地摇摇头，“不知，还请九酒姐姐教我。”

九酒纤手微抬，场景倏然一遍，刚才是春色烂漫，碧草如茵，如今眼前是寒鸦戏水，鹤影徘徊。

沈卜芥上前走了几步，手伸进清凉的湖水之中，寒鸦在不住叫唤。

九酒清浅的声音在沈卜芥耳畔响起，“此为幻术。”

沈卜芥讶然，“幻，幻术？好真实啊”

九酒轻笑一声，“难道你没有发现你每次进入大道院看到的景色都不同吗？”

沈卜芥是真的愣住了，点头道“发现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原因。”她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这些都是九酒姐姐的幻术吗？”

“嗯。”

沈卜芥惊叹，“这也太厉害了吧！”

“厉害吗？”九酒无可无不可的回应她。

沈卜芥兴奋地凑到她面前，“九酒姐姐，幻术之下的这些，是真实的吗？”

九酒红唇微勾，“所见岂是真，幻境亦非虚。你若觉得这是真实，这便是现实，你若觉得它是虚妄，那就是虚妄。一切唯心造，无心一切无。”

她手一挥，景色便又变回原样，随手折了一朵牡丹花，递给沈卜芥。

沈卜芥愣愣地接了，牡丹花的清香萦绕鼻尖。

九酒问她，“这花，是真还是假？”

沈卜芥刚要回答，九酒走到她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道“你的眼睛，有时候会欺骗你。”

沈卜芥捧着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后才道“我闻到……”

九酒伸出一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抵在沈卜芥的唇上，有点冰，有点凉，又有点香，“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人们无论是在白天还是黑夜，见闻觉知到的一切存在，均为心外之物，而非真实。”

九酒衣袖一挥，春花不再，眼前出现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山，沈卜芥与九酒站在悬崖的岩石之上，汹涌的火山正在往外喷发熔浆，黑烟充斥着天空，一片混浊。

“往前走。”九酒声音平静。

沈卜芥艰难地挪动脚步，十几步后，她便再抬不起脚，她现在已到了悬崖边界，悬崖之下，暗红的岩浆滚滚流淌，似乎要将人一举吞没。

九酒“继续往前走。”

沈卜芥迟疑，内心几经挣扎，试探性地抬起脚，最终还是没能迈过心中那个坎，她转头，“九酒姐姐。”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祈求。

她根本不相信这是幻境，灼热的温度，沸腾的岩浆，烟熏火燎的暗黑天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真实。

她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她就会掉下去，会死的。

九酒面无表情，“向前。”

沈卜芥拼命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九酒往前走了两步，冷酷道“如果你不往前走，我就会把你推下去。”

“不，九酒姐姐，你不会的。”沈卜芥声音哽咽。

九酒又往前走了几步，带来十足的压迫感，那妖娆妩媚的面孔，此时更像是地狱中掌判生死的阎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似笼罩着千年不化的寒冰，不带丝毫感情，非常冷漠。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沈卜芥内心涌现出无限害怕的情绪，见九酒一往无前，没有停下的趋势，沈卜芥这下彻底慌了，眼前的九酒，与她记忆中的九酒相差甚远，简直像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