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你别这样，看着好陌生。”

“舒雅，我想回老房子住一段时间，能不能拜托你，这期间别告诉任何人我的行踪，也别联系我。”

“你想做什么？你才从鬼门关回来。”

“我只是想自己静静，不论是哪件事，我都需要时间来消化。你明白吗？”

“我知道，但是，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人放心？”

“我没事的。真有什么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好吗？”

“好吧，你有事一定要打给我哦，我先带你去超市买些必需品吧，那里很久没人住了，得先收拾下，今晚就在我那，明天一早回去怎么样？”

“没事，去了超市就直接送我回去吧，那里我每个月都有请人回去打扫，可以直接住的。”

见我执意如此，江舒雅也没再说什么了，叹着气将车开到了Supermarket，黑色的秀发加上白色的长裙和脖子上的绷带，看着就像恐怖片里走出的贞子，我从江舒雅那里找到一支铅笔，将头发挽成发髻，虽然苍白却多了些古香古色的韵味。

“小夏，你今天这样好美。”

“好看吗？像不像林黛玉。”

“乱说，你比她漂亮，就是不能再瘦了，都要成骨头棒子了。”

“讨厌。就你嘴甜。”

“笑了就好了。嘿嘿。”

我知道江舒雅一直在试探着跟我说每一句话，生怕那句话说错我又失控。

她推着购物车在我旁边陪我走着，等我选好了白色的牙刷杯和洗漱类用品，又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些厨卫、锅碗等生活物品，结账时戴眼镜的小哥哥不时的用余光瞟着我们。

“小哥，能不能快点？”

“啊，恩，好的，不好意思，一共892.3元，需要袋子吗？”

“不拿袋子，你觉得我俩抱得完吗？那两个大袋子。”

“好，好的，一共893.3元。您刷卡还是付现？”

“付现，给你。”

“稍等，这就退您钱。”

“你多大了？

“我，20了，在这当兼职。”

眼前这个男生害羞的低垂着头，厚厚的镜片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变形了，绯红的脸颊透出学生该有的青涩。

“看样子也是像学生。辛苦了，要好好学习哦，不能因为打工耽误本职。”

“谢，谢谢。您的钱，请收好。”

“谢谢。”

江舒雅和男生一言一语的搭着话，心情从郁闷变得愉悦，离开时她在小票上快速写下自己的通讯号码丢给他，调戏般的笑着。

“你干嘛逗人家小朋友，你这老阿姨。”

“你乱说什么，我怎么就老阿姨了，我还很年轻好不，你让我心情这么不好总得找个乐子缓解缓解。”

“对不起。”

“你看我这嘴瓢了，是那两个坏东西让我心烦，我的顾夏怎么会让我不开心呢。”

江舒雅尴尬的笑着，手里大包小包袋子让她肩膀不自然的下压着；我走上前想要帮她拎点东西，被她拦住了。

“你就乖乖跟着我走，这些东西你别碰，我先把车开过来放上去，我们就回家哈。”

“好。谢谢。”

“别再左一句谢谢，右一句对不起了，太生疏了，顾夏。”

“恩。好的。那我在这等你。”

她点点小跑着跑向停车的转角处，我看着地上零零散散的物品。发起呆来；她的手机放在我这，忽然响起熟悉的铃声。我看了下屏幕，是苏予白打来的，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

“江舒雅！你把顾夏藏哪里去了？”

苏予白焦急的声音从话筒另一头传来，我第一次听见他这么慌张的吼叫，惊得直接挂断了电话。江舒雅正好把车停在我面前一脸疑惑，从驾驶室伸出手不停在眼前晃着。

“怎么又发呆了？快上车。”

她下车将东西搬上车，推着我走到副驾驶室坐下，温柔的摸了摸我头，露出母亲当年那种慈爱的笑容，看得我晃了神。

“舒雅？”

“恩？”

“没事，有你在真好。”

“傻瓜，谁让我们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好的朋友呢？”

“哈哈。你还记得呀！”

“必须呀。这是你答应当我好朋友时对我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我们不约而同的在车上大笑着，想起以前，真的是美好又单纯。

不一会，就来到了曾经我们都很熟悉的那条胡同巷子，院门口那棵桂花树比以前长得更高了些，金黄色的桂花带着秋天特有的香甜，路口的灯光还像以前那样忽明忽暗着，看着红色的砖墙，那上面仍留着儿时的记号，是父亲还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上面画下的月色。

我从副驾驶走下来，用手缓缓划过这些曾经带给我美好回忆的物件，泪水浸湿了绷带，伤口被咬着生疼。

江舒雅安静的跟在我身后，这世上估计只有她能真切的明白，重游旧地对我来说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伤痛，因为在这我先是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挚友，而后又失去了唯一的母亲。

终于走到了那只剩无尽黑暗的屋子外，还未靠近就觉得有一股阴冷贴上肌肤，虽然时常有人前来清扫，却也掩盖不了她的萧条，白色碎花的窗帘已经发黄了，木头的窗棂已经腐朽，被风吹的框框作响，若不是对这里太过熟悉还以为自己来的是个鬼屋。

用手机微弱的光照亮眼前的路，慢慢顺着楼道走到屋门前，我从布包里摸出一串有些生锈的钥匙，对准锁眼一扭，门吱嘎一声开了，凭着记忆摸到开关，轻轻按下，滋滋响了几声白炽灯照亮了整间屋子，所有物品的陈列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家具用白布盖着，白橡木的茶几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江舒雅在我之前把这些白布取下，灰尘弄得她鼻子痒痒，喷嚏打个不停。

“顾夏，不行，你还是去我那吧，明天找个阿姨来打扫下，你再搬过来。窗子也都该修修了。”

“不碍事，我自己整理下就好。你回去，舒雅。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那我留下来帮你打扫完再走。”

“真不用了，我想自己打扫，顺便整理下心情。”

“你确定不需要我帮你吗？”

我点点头，这次换我推着她走出门口，她感觉到我下的逐客令，无奈的、欲言又止的叹着气下了楼，在楼下，三步两回头朝我这边望着。我在窗台上挥着手，笑着送别她。

等彻底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才回过头看向那些承载着我和母亲所有回忆的物品，每一件家具都是母亲亲自选的，后来也是她学着修理的，尽管初中以后她不再怎么回家了，但是只要她还回来，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我蹲在窗下，失声痛哭，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