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你能不能走慢一点!”
“顾晟,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顾晟,你的盒饭。”
“顾晟,这个你能不能教我,我不会。”
......
高景简直愕然。
有敢直称三哥大名的人,连三哥的老子,都只在十分气愤的时候,才连名带姓的叫他。不过这种情况实在太少了。
有一天,高景扯着隋心的书包带子问她,“你叫三哥什么?”
隋心理直气壮地答,“顾晟啊。”
他不叫顾晟,叫什么?
高景讳莫如深地盯着她笑,一句话不说,朝前面走了。
“喂,高景,你说清楚。”
但一直也没说清楚——
到高中以前,隋心都这样叫。
但家里从来不这样,因为会被温秋月骂。
在家里,隋心跟着高景一起,叫他三哥。
晟少爷之类的,她叫不出口,总觉得隔了一点什么在,很不自在。
**
温秋月对着镜子,收紧腰侧的裙子,左看右看,生怕自己长了赘肉。
隋心站在卧室外面,对着里面说,“我出门了!”
没有叫妈妈了,因为那件事,一直不肯叫她。
温秋月朝门外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收回视线。其实心里生怕她不出去,因为那个人说了要过来。
隋心刚走出客厅,看见玄关处有人在脱皮鞋。
她漠然地走过去,装作没有看见。
顾启铭敲了敲鞋柜。
隋心站住了,毕恭毕敬地叫了他一声,“三叔。”
这一声三叔,顾启铭不得不多打量她几眼。
十五岁的少女,正是发育的初期,但她像是发育迟缓一样,还是懵懂的孩子样,毫无青春意识。
“去找阿晟?”听家里说过,这丫头跟阿晟跟的紧。
“不是。”隋心低着头,她一向不擅长撒谎。
顾启铭越过她,往里面走。
隋心蹲下身去换鞋,换好了,抬脚在他的鞋子上踩了几脚,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她从别墅的后门进去,正巧碰见徐妈,瞅着她笑。
“有大门不走,走什么后门?”徐妈相信老话总是说的不错,认为走后门不是什么好事。
“徐妈,我走惯了。”隋心朝她嘻嘻地笑,往楼上走。
照例是二楼的书房。
书房是连着底下那一层的,打通了,螺旋式的楼梯,两边都是叠起来的书架。
隋心脱了鞋,将鞋子立在门口。弄脏了他的书房,他会生气。高景这样随便的人,来了这里,都要遵守规则。第一次进的时候,她不清楚规矩,闹到最后,他有几天都没理会她。
不过后来好了。
怎么好的,她忘记了。
里面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隋心听着,是楼梯下面一层的,她慢慢走过去。
宝绿色的壁灯在那人的头顶上方,顺着她乌麻色的卷发,滑落到无袖的双肩上,穿了黑色小皮靴的脚踩在一层的台阶上,腿斜倾着,膝盖上捧着一本书。
再唯美不过的侧影。
“你是谁?”隋心站在高处,望着她问。
“我叫夏路,你呢?”那女孩合了书,走了几级台阶,和她平视着。
“隋心。”
夏路伸出一只手,算是打招呼。
隋心平静地盯着夏路的脸,其实有些震撼,学校里她遇见过不少好看的女孩,但从来没有见过像夏路这一类的漂亮,整体的漂亮,局部的漂亮,用在她身上都适用。
“你好。”夏路曲着腿,手指点在她的手背上,笑道,“你很害羞,是吗?”
隋心摇头。
“一起看书吗?”
“不,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看书。”这大概是隋心对陌生人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但她想表达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直白来说,是我不喜欢和你一起看书。
换了别的地方,如果是这样漂亮的人,她一定愿意,可是现在是在特殊的书房。
对象是一个能穿着鞋子踩进来的女孩。隋心不乐意。
**
隋心晃荡了一圈,夕阳冒了影子,她才回家。
隋兴骁还没有回来,也许又是加班。
温秋月已经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在替温雅梳头,将她打扮成一个时髦的洋娃娃。
陈妈年纪大了,早两年回了老家。
家里的卫生,每个星期钱管家会派人过来打扫一次。平时,这是隋心的任务。
“那边来了贵宾,我会带饭回来的!”温秋月扫了隋心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意。不往外面带,还是不够满意。不满意她已经抽条的纤瘦的身体,不满意她那张平淡的脸。其实也不算平淡,眉眼清秀,皮肤白皙,摆在外面去,也是好看的。
但依温秋月看,气质不到位,个性又寡淡,不是个好苗子。
她自己的衣服,不穿了,改小了丢给隋心,算是不浪费。
温雅站起来,提着蓬蓬裙,转了一圈,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精致的小脸笑容洋溢。
“妈妈。”她撒娇似的拉着温秋月的手,说,“姐姐陪我一起我,好不好?”
温秋月瞥了隋心一眼,牵着温雅往门外走。
“姐姐不漂亮,去了会丢人。”
“姐姐怎么会不漂亮?”
“那是你觉得。”
隋心听惯了这一类的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没想过要等着温秋月给她带吃的回来,到那个点,她都要饿死了。
有人敲门。
隋心装作没有听见,反正她有钥匙。她坐在台阶上,拿着面包啃了起来。
门,又响了几声。仍是礼貌,有序。
不是温秋月。她敲了几声没人应,是要发火的。
她踩着拖鞋过去开门。
门开了——
“咦,怎么是你?”隋心望着他笑。
他别开脸,闷闷地说,“不是要请我看电影吗?”
“是,我差点忘了。”她转身去屋里拿票,是早买好的。
司机送他们到电影院,车停在马路对面的露天车库。司机不敢走开,只在旁边转悠,怕车被人被人刮蹭了。
“三哥,你还挺喜欢看电影的?”隋心一开心,笑容就有些憨。
他扫了她一眼,走在了前面。
没有爆米花和饮料的电影不是完美的电影。
她将东西拎在左手,是特意等着过了点进去的。
里面黑。她伸出右手,向后,小声说,“三哥,你牵着我。”因为他夜盲,看不清楚路。
他一只手伸过来,像冰块一样。
她的正好相反,是紧张的快要溢出汗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