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闻言娇羞一笑,笑容之中不乏得意。果然,其余几人纷纷羡慕着兰心能被皇上一眼认出,且二人言谈之间显得十分熟悉的样子。
“是,皇上,臣妾正是兰心。”
“那你不妨说说,对于今日这事,你有什么看法?”朱祁镇立即发问,显然,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要比对眼前的这个人更感兴趣些。
兰心稍有些失落,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是说:“奴婢与钱女官相识不久,对她其实并算不上多么了解,但觉得她并不是一个笨人,若当真要谋害太皇太后,也不会用如此明显的方式,当着两位首辅大人的面毒害太皇太后,实在不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若是如此,那药碗里的毒,又该如何解释?”杨士奇提出了不同的想法。
“只怕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然后再栽赃嫁祸。”兰心义正辞严。
“空口白牙,可有证据?”杨士奇又问。
兰心却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证据,就别再此胡言,混淆视听了,你既然是清宁宫旧人,想必是与钱嘉玥交好,但也别忘了,你昔日的主子是谁。”出言训斥兰心的,是王女官。
钱淑娴面色苍白,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皇上,钱嘉玥是臣妾的妹妹,臣妾本该避嫌,不应多言,可是,臣妾听了这一会儿,却不得不替自己的妹妹辩驳几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钱淑娴竟然突然开口替钱嘉玥求情。
“皇后,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太后见皇后开口了,也跟着开了口,却是在制止她。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过分混乱,朱祁钰凝眸看着,不敢贸然开口,唯恐添乱,使得最后的结果适得其反。
果然,钱淑娴这次没有听太后的话,她突然就把矛头调转,直指向朱祁钰。
“众人今日都在说,钱嘉玥先前受太皇太后喜爱,对于本次选妃,她早已经是十拿九稳,却不料最终清宁宫报上了兰心,钱嘉玥怀恨在心,所以才会毒杀太皇太后,可凡是知晓内情的人,谁人不知钱嘉玥钟情郕王,又岂会因为不能参与皇上选妃而记恨太皇太后呢?”钱淑娴底气十足,显然是手里握住了些什么证据。
这话一出口,举座皆惊。当朝皇后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揭穿自己尚未婚配的妹妹的私情,这究竟是想保她,还是在害她?
“皇后!”朱祁钰尚未开口辩驳,朱祁镇却先一步开了口,言语之间的怒意不言自明,“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这事关钱嘉玥的名节,你岂可胡言?”
钱淑娴苦笑,心中暗暗想着:名节?皇上还当真是惯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当初你将钱嘉玥带到钟粹宫,乾清宫,那时候倒不见你考虑什么名节。这会儿不过是将钱嘉玥与朱祁钰绑在了一起,便有了名节一说。
“皇上,臣妾在救自己妹妹的命,若是没了性命,要名节何用?”钱淑娴开口道。
朱祁镇弯下身子,靠近了钱淑娴,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说:“皇后,你这是为了你贤良的名声,既不要钱嘉玥的名节,也不要你们钱府的脸面了?”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钱淑娴笑着看朱祁镇,丝毫不惧。
朱祁镇站直身子,正要命小九去传旨,让锦衣卫放人,兰心又开了口:“奴婢想着,若是当真有人在太皇太后的药中动了手脚,那么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不如请皇上派人搜查清宁宫,总会查出些端倪的。”
“不妥,”王女官立刻站了出来制止,“太皇太后尸骨未寒,若是皇上就这样派人搜宫,岂不是大大的不孝不敬,若是传扬出去,皇上怕是要被百姓诟病。”
“可若是不将毒害祖母的凶手找出来,岂不是更加不孝?世人岂不是更加会对皇兄有所非议?”在这个关头,朱祁钰突然开了口。
杨士奇与杨溥对视一眼,二人交换了意见,杨士奇开口道:“臣以为,可以搜查一番。”
“你们……”王女官还想阻止,却又无能为力,只得直接扑倒在太皇太后的灵前,开始痛哭起来:“主子,您尸骨未寒,便要被惹了清净,奴婢无能,不能护着您啊……”
“王姑姑,你为何如此反对,难道你不希望找出毒害祖母的真正凶手吗?”朱祁镇看着王女官哭天抢地的样子,却觉得很奇怪,但也并没怀疑,毕竟,王女官已经跟随太皇太后几十年了。
“说起来,真正能接触到药的,也就只有王女官和钱女官了,”兰心突然又幽幽然开了口,“王女官若是如此抗拒,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御医已经查验过,药渣无毒。”王女官止住了哭泣,转过头来,理直气壮地对兰心说。
“是啊,药渣无毒,药却有毒,岂不怪哉?”朱祁钰趁机开口。
朱祁镇不再给王女官阻止的机会,而是直接下了命令,让太监直接到清宁宫来搜查,果然在王女官的房中查到了另外一包药渣,一包不同寻常的药渣。
当证据摆在众人的面前时,王女官已经面无人色了。
“王姑姑,朕一向敬重你,祖母也如此信任你,你怎么能……”因为太过震惊,朱祁镇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王女官则静静地跪在地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什么都不肯说。
“来人,将清宁宫女官王若竹押入天牢。”朱祁镇下了命令。
而王女官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太后,紧跟着又转向了兰心,直到她被押走,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兰心,分明是恨毒了她,却不知在顾忌什么,自始至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皇兄,那钱嘉玥……”朱祁钰开了口。
“朕亲自去一趟天牢。”朱祁镇丢下这么一句话,不顾众人的反对与阻拦,带了几个太监宫女,直接就离开了清宁宫。
朱祁钰看着朱祁镇离去的背影,眼神之中有些不甘,但却又无可奈何。
“钰儿,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是何苦?”吴太妃走近儿子,轻轻叹息一声。
朱祁钰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回到了太皇太后的灵前。
“郕王,可惜了你的一片深情,嘉玥却无从得知了。”钱淑娴距离他不远,突然冷冷开口,颇有嘲讽之意。
但朱祁钰却置若罔闻,只是对着太皇太后重又重重磕了个头,道:“祖母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