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族长居住的宫殿和热闹喧嚣的街道,可以看到在镇子的边缘有一座竹木屋。
白竹的母亲独自居住在这栋屋子里。有时候阿星会来看望她,但大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
白竹和苍蓝进屋的时候,她母亲正在修剪院子里的花草。
“你来啦!”她语气平静,但还是能从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白竹母亲见到自己女儿的喜悦,“这位是?”
白竹说了巡礼队遭遇阻截、苍蓝在破庙中救出自己的事。母亲显然对苍蓝的人类身份怀有芥蒂,但他既然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自己就不应该将人拒之门外。
“你们都饿了吧?这一路跑回来大概饭都还没吃,我去下碗面,你们坐会儿先聊。”
屋子外的小院内有一方石桌,桌边的小土堆上种了齐齐一排的瘦竹,影子映在桌面上,被石凳折断。
苍蓝一手支在桌上,撑着下颚,转着眼珠子打量眼前都竹木屋,这地方和人间的居所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也是,妖怪也有种类不同之分。有些妖怪纵是修炼百年、千年也难修得人身,只会愈发像凶兽一般;而有些妖怪自出生就有人兽两种模样,生活习性和普通人大致相同,也较难区分。
狐族当然属于类人的后者。
但他心里还有一事不明,“你难道不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居住吗?我来时听到那个叫阿星的小孩子叮嘱你傍晚早些回宫殿。”
白竹突然苦笑起来,“这件事我也决定不了……”
狐族身份贵贱以狐尾数量的多少来划分,一般狐妖为一尾巴,出现三尾、五尾已算格外罕见,就是本族族长也不过六尾,而白竹的九尾属于千年罕见。
按照族中规定,九尾狐是福亦是灾,说明狐族近几十年来或有天降灾祸,须由九尾狐带领全族躲过。
九尾狐可能生于民间,要由族长带回宫殿抚养长大,其身份贵为圣女,是区别于族长等职务外的存在,对于狐族族群像是精神领袖一般。
“这么苛刻,将你父母一同带回宫中不行吗?”苍蓝不解。
“不行,我父母的身份不能告知于天下,不然我就会成为害了自己父母的罪魁祸首。”白竹眼底流露出的是无尽的悔恨和自责,“我身份特殊,从小到大不知遭遇了多少的刺杀、威胁,若是让人知道我父母的存在,只会让他们成为要挟我的把柄。”
“那么将他们偷偷藏在宫殿中呢?有着重重保护总应该没事了吧!”
“宫中的几道围墙、几百将士根本抵挡不住诡计多端的人类,若非我警惕性高、武功法术又比寻常同辈高出一大截,现在怕也成了孤魂野鬼,与父亲同去了。”
白竹当年被族长带走后,经常偷偷溜回来看望父母。族长等人虽然对此事抱有忧虑,但也奈何不得一个小孩子的思念心切,可又不方便多派人手保护,这样反而更容易被敌人盯上。
有次,一个人类捉妖师潜入族中,一路尾随跟到白竹父母的住处,以她父亲性命为要挟,叫白竹交出所藏法宝。
白竹父亲不愿自己成为女儿的累赘,自刎于捉妖师的刀下。
这捉妖师武功并不强,在白竹遇到的那些刺客中武力不过中等水平,可这人聪明在趁其不备偷袭,以至亲性命限制了白竹的行动。
没了威胁,白竹自然轻松地杀死对方,为父报仇。
可一切都晚了,她还是看着父亲躺在一片血泊中,看着母亲抱着他的逐渐冰冷的身体,撕心裂肺地痛哭。
她小心维系的家,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此后,白竹不敢和母亲有过多的往来。母亲也自愿搬到镇子外围的偏僻竹木屋,避免再次害了女儿。虽然白竹还是忍不住来探望过母亲,可她不敢来得频繁,探望次数甚至还没与母亲无血缘关系的阿星多。
苍蓝终于问出了自己准备良久的问题没有:“那些捉妖师干嘛要刺杀你,只因为你是狐族圣女?”
“当然不是!”白竹吐露出事实,“和我一同降生的还有一块碎玉,这玉被族长等人奉为瑰宝,却也给我招来了杀生之祸。”
“临渊妖道碎玉图!”苍蓝这话并不是问句,而是很肯定地说了出来。
白竹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就见母亲拿着筷子,端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出来。
汤面蒸出的热气氤氲了苍蓝的视线,他拿起筷子,把面上的葱花都挑开,惶急地吸溜一口,却又烫着了舌头。
“对了,我差点忘了正事!”白竹的碗中没有葱花,她吹吹筷子里夹起的面条,等稍冷了再一口塞入嘴中,”我想让苍蓝以后住在你这……”
“瞧瞧,又是一个不吃葱花的孩子,早知道我应该先问一句的,刚才光顾着白竹那一碗了。”白竹母亲自己也拿了一双筷子,帮苍蓝把面里的青葱都夹到另一个空碗里。
期间听完女儿讲述她回来以后遭到族长等人阻拦的事。
“我这次记着了,下回煮面不放葱花,省得你还要挑开,这么麻烦。”
苍蓝停下了吃面的动作,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女人。
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愿意帮他夹开葱花、愿意记得他的喜好,特地将其放在心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