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泉要去见的,正是昔日她最信任的皇姑,听青。
听泉接到圣旨,说要她来沙石县当县丞的时候,就已经给听青打了招呼,让她从旁协助自己。
听青自然没有拒绝,就算听泉不说,她也会帮忙。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对听泉怀抱着希望,非同一般的希望。
听泉在去的路上,一直在想一件事,她想,这次的事情会不会跟她的那位皇姑有关?
记得女皇去世前夕告诉过她,说青王不是好人。
那时候听泉只觉得莫名其妙,毕竟听青待她,可比女皇待她好多了。
因为心里对女皇有怨气,所以她说的话,当时并没有听进去,还做出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不过后面,待冷静下来,她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青王,真的不是好人吗?
在这世间,谁都不敢说哪个人一定是好的,因为人是最善变的。
青王一直跟听泉有联系,但这件事除了孔书雪以外,没有别的人知道。
在李水举报那些掌柜的时候,听泉就已经在暗地里,联系听青派人保护周围村子里的老百姓了。
所以她们才能生活的安然无恙,沙石县才能那样平静。
否则,应发手底下的打手们早就把周围的村子掀个底朝天了。
直到现在,听青的人仍然在暗地里保护着百姓们。
但今晚的黑衣人又是谁?
还直接闯进了她的院子,迷晕了她的人。
她不得不怀疑,这些人跟听青有关系。
如果真是她,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莫非她也跟应发有关系?
这样一想,她越发心急如焚,加快了脚步。
昏黄的煤油灯下,听青在看兵书,她揉了揉疲惫的眼角,稍微缓和了一下精神,继续。
常年驻守在边塞,艰苦的环境令她更加孤独,也更加坚强。
除了头上的几缕银丝,和盘踞在脸上的几许皱纹以外,这么多年她几乎没有变化。
她还是当年的青王,岁月只是篡改了她的容颜,骨子里的那份傲骨仍在,甚至更甚从前。
夜已深,漆黑的夜空中,月亮圆的正好。
朝窗外的那轮圆月瞥了一眼,她轻叹一句,而后摇了摇头,苦笑。
忽然,房顶的瓦砾响了一下。
听青眼不离书,道“是谁?从门进来。”
没有动静。
她又道“窗户也可以。”
嗖的一下,从窗户里飞进来一个身影。
正是听泉。
“姑姑。”
“泉儿,你就这么喜欢走窗户吗?”
听泉半开玩笑道“我只喜欢走姑姑家的窗户。”
听青轻笑,“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不会又是为了百姓们吧?”
上次听泉说让她派人保护村子里的百姓,她的私人护卫队几乎全部出动了。
要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别说私人护卫队,就是普通的将士也不会派出去。
虽然她驻守的地盘跟沙石县很近,但沙石县毕竟是凌侯的地盘,她若出兵,不免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
所以,她虽清楚沙石县的形势,却也不能出手。
后来,听泉找她帮忙,这才名正言顺的派人过去。
哪怕凌侯提起来,也有名目。
“姑姑,实不相瞒,今晚我被人袭击了。”
“哦?”听青眉头一皱,显然,她也很意外。
听泉没有放过她任何的细微动作。
“你没事吧?”
听泉摇摇头,“无事。不过,若是我也吃了那下药的菜,就不一定了。”
“下药?”
“嗯。我院子里的人,包括牢房里的衙役,全部都晕倒了。”
“那应发呢?人可还在?”
“她在牢房里。”
“迷晕了你们,却又不带人走?”
“所以我想请问一下姑姑,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你看到过人吗?”
“没有,对方蒙着面看不到。但我与对方交过手,武功上乘,用的暗器是石子,力道很强。”
“石子?暗器?”听青仔细想了一回,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要说曹为?武功是有一点,但绝对算不上上乘。
能兴风作浪的原因,无非也就是因为沙石县地势特殊,情况比较乱,加上她们人多势众,这才能有机会。
据她所知道的,目前只有应发和曹为,再者就是京城的势力。
她跟听泉想的一样,京城里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绝不会来这蛮荒之地。
所以,她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会不会,是隔壁的?”
听泉自然晓得她说的隔壁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洪国与邻国的交界处。
如今还好,在早些年的时候,经常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
听青来到这里以后,才稍微好一些。
两国实力相当,多年来和平共处,但也不能排除对方有吞并彼此的想法。
听泉皱了眉,“我也在怀疑这个,所以,我已经命人在审问应发了。”
“这桩桩件件都跟她有关系,的确是该好好审问。”
听青问“对了,若风公子那里有什么消息?”
提到若风,听泉的眼皮跳了下。
“只怕高情的皇位,未必能坐的安稳。”
“这倒是好事。”
听泉神色凝重,“尚不可知,那个傻子皇女高参能隐忍这么多年,保不齐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怕什么?你难道不比她更隐忍?”
姑侄俩交换了一下神色,默契的笑了。
“对了,你不是派人去跟着应发的手下吗?可有消息?”
“估摸着这两天该回来了。姑姑有何见解?您觉得应发背后的人是谁?”
听青笑道“左不过是听言一派的人。能在凌侯的地盘如此嚣张,也只有听言的人了。”
“姑姑有没有具体的怀疑对象?”
“姓吴的,姓方的。再往深了说,就是听言自个。不过我倒觉得,那丫头没这样的心思,因为没有必要,而且有害无益。”
听青问“你不是也知道吗?为何还专门派人去跟踪?”
“世事多变化,就算能猜到,那也未必就八九不离十了,何况,万一有其他的人呢?”
“你做事还是这般细致。”
“想活下去,就必须得小心,一分差错,也可能会要了一条命。”
“好啦,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儿了,来,吃点月饼。”
听青把手边的一盘子月饼,往听泉跟前推了推。
听泉顺手拿起一块,尝了口,她惊问“咸的?”
“嗯,没人规定月饼不可以做成咸的。”
听泉笑了,她三两口吃完了一个。
“对了,泉儿,你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早些生个孩子才是。”
听泉笑道“还说我呢,姑姑您怎么也不找个贴心的人?”
听青瞪了她一眼,“别打趣姑姑,姑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
“姑姑,我说真的,您要不要考虑找一个?我亲自做媒。”
听青笑嗔“吃饱了就快滚,早些给我生个小侄孙女是正经。”
“好吧,那在下就告辞了。”听泉依然从窗户跳了出去。
听青摇摇头,敛了笑容,眼底似有一抹惋惜。
如果今晚听泉出了事,那她多年来的部署,就将功亏一篑。
驻守边塞这么些年,虽偶有乱子,但至少也没出什么大问题,更没人敢行刺于她。
可如今,竟然都跑到了听泉的院子里去下手,可见对方何其嚣张。
她想了一想,决定再度加强防守。
至于听泉,去了青王那里一趟,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从刚刚的对话来看,听青跟今天的黑衣人无关。
说实在话,这位姑姑给她留了太多美好的回忆,也给过她超出女皇的关心。
平心而论,若非万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愿与对方决裂。
被至亲至信之人出卖,那绝对是件极度痛苦的事情。
谁都不想经历。
她记得听青说,只怕是隔壁的人。
她也曾这样怀疑过。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麻烦多了。
如今内忧还没解决,外患就已经蔓延进来,那还得了?
未免再出现这次的事情,她决定等人都醒过来后,吃饭睡觉轮班,时刻要有人醒着。
韩飞羽心里害怕的不行,今日来的刺客似乎有些眼熟。
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睛,感觉似曾相识。
他还记得自己刚被卖到妓院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是在她点花魁的时候。
匆匆一瞥,他至今也忘不了那个眼神。
冰冷,无情。
他吓得打了个寒碜。
如今那人来这里做什么?是要杀听泉吗?
不,他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等听泉回来,他要把事情告诉她。
“别动。”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银白色的匕首横在了他的脖颈间。
这声音!
“你,你要做什么?”
“一个妓院的倌儿,竟然做了王君,我该祝贺你呢?还是该拆穿你?”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为我传递情报,否则我就把你的身份捅破。你一个洪国人,不为洪国效力,难道要为南国尽忠吗?”
“我……”
“你最好按我说的做!”
“可我就算要传消息给你,那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过段时间,你就能看到我了。记住,你是洪国人!”
话刚落音,那人便跳窗走了。
韩飞羽摸着刚刚横过匕首的脖颈,一阵后怕。
一边是他心爱的人,一边是他的故国,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卫兰。
他感觉自己被夹在三方势力之间,逃不掉,挣不开!
他只想做个平凡的人,他只想跟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可这一切,永远都不能实现了。
韩飞羽趴在桌前,暗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