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说她孤身一人？”

听青略感惊讶，明知她有心造反，还敢独自前来，心道这丫头还挺有胆识的。

“回主子话，圣上的确是独自一人来的城门口。”

听青立马一个耳光甩在那汇报消息的守卫脸上，“你再说一遍，她是谁？”

那守卫犹豫了下，忍着疼道“是二公主。”

听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你们要记住，你们唯一的主子就是本王！无论她什么公主，还是其他人，到了这里，也得按我的规矩行事！”

“是！”

听青嘴角一勾“她既然都送上门来，那我也只好按计划行事了。”

说完，她抬脚走了出去，腰间依然挂着佩刀。

听泉等了片刻，听青才出来。

姑侄两个一见面，都感觉对方变了很多，变得不认识了。

在听泉看来，这个昔日严肃亲近的姑姑，如今已变的乖戾骄横，目中无人，实在令她心寒。

而在听青看来，那个昔日懵懂稚嫩的小侄女，如今已长成了一个稳重的大女子，可以独当一面了。

明明这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此刻她却感觉那么愤怒，因为这个被她亲手教养出来的孩子，已经不愿意被她控制了。

二人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但谁都没有戳破。

气氛一时沉静又尴尬。

听泉率先开口“姑姑，好久不见。”

听青道“这天寒地冻的，圣上不在宫里待着，跑到这荒凉凄苦的边塞做什么？”

听泉轻笑，“许久不见姑姑，心中甚是想念。”

“是吗？”

听青指了指离城门百米外的军队，道“所以你就带了这么多人来看我？本王还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脸这么大。”

听泉叹了口气，“姑姑，咱们这么久没见面了，不如一起喝杯茶？”

听青一愣，她有些诧异，没想到听泉不光不生气，还有心情提喝茶。

她愣神的功夫，听泉又问“怎么了？姑姑不会连杯茶也舍不得给我喝吧？”

听青笑道“那倒不是，一杯茶而已。不过，茶在我屋里，你进的去，却未必出的来。如此，你还要喝吗？”

“喝。”

听泉没有半分犹豫。

“好，那你随我来。”

听青说完，转身往里走。

听泉下了马，跟在听青身后，一同进了城门。

孔书雪等人就驻扎在城外，听泉有吩咐，若听青未发难之前，她们不能动手。

另一方面，听泉才到边塞的那晚，凌北就得到了消息，并且将消息传给了凌侯。

江州跟凉州隔得很近，凌侯一得到消息，凉州那边自然也就知道了。

她俩老当益壮，武功底子很好，沉寂多年，如今有机会松松筋骨，兴致高昂，便立时出发了。

至于东错？她远在西州，只要看好听忧父女就可以了，听泉也没命令她参与，倒也乐的自在。

北堂万在乾州照顾着外甥女和小外孙，倒是格外惬意。只心里记挂着北堂祈，想着等天下局面定了以后，得给她娶个夫君才好。

且说听泉随听青进了屋，里头还真的烧着热茶。

听泉一喜，她也不见外，自己走上前倒了杯，一口饮下。

“好茶。”

味道很苦，喝苦茶是听青多年的习惯。

听青自在上首坐了，道“你也喜欢苦茶？”

听泉道“淡茶有淡茶的味道，苦茶亦有苦茶的味道，苦也是一种滋味。”

听青道“不过苦味，却不是人人都喜欢的。”

听泉道“喜欢不喜欢，苦味都是避免不了的。不管什么人，这一辈子，都是要尝些苦味的。”

听青喃喃道“是么。”

“对呀。”听泉在火盆前烤了会手，待暖和后才坐下了。

“对了姑姑，你这里有红薯吗？我想吃烤红薯。”

听青对守卫道“去拿些红薯过来。”

“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被凤君爹爹罚不许吃晚饭，是你带我出宫去吃烤红薯，那个滋味，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闻言，听青微勾了勾嘴角。

妹妹的几个女儿之中，她最喜欢听泉，这份感情倒是真的。

“还有一次，我记得之恒也一起……”听泉突然住了口，她话锋一转，“姑姑于我，也算半个娘亲。还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忘记。”

说话间，守卫已端来了一箩筐的红薯。

听泉上前，挑了两个大的放到火盆里。

她继续道“若是可以，我愿意尊姑姑为义母。”

听青饶有兴致道“怎么个尊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听泉正色道“只要姑姑愿意，我亦可答应。”

“哈哈哈……”听青笑了一阵，她道“这么高的荣誉，只怕姑姑我承受不起呀。”

“可以，姑姑镇守边关多年，功勋赫赫，也该想想清福了。”

听青警惕道“你想架空我的权力？”

“侄女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心疼姑姑罢了，希望姑姑没有那么累，能早些颐养天年，过些舒心的日子。”

“是吗？不过本王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再回京去，只怕会水土不服。”

“若姑姑真的想，那么姑姑继续留在此处也无不可。”

“既然如此，你今日又来找我做什么？还带着那么多的将士，我不得不怀疑，你打算过河拆桥，罔顾我对你的教诲，想置我于死地。”

听泉叹了口气，道“姑姑，你误会了，其实我”

“红薯糊了。”

听青提醒，听泉立马将红薯翻了个面儿。

她道“其实侄女绝无此意，我希望能跟姑姑和平相处。侄女此番前来，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们。”

听青眉头一挑“天下的百姓？你说的倒好听，天下的百姓又与本王何干？本王是欺男霸女了？还是打家劫舍了？”

“都没有，但姑姑你却下令关闭城门，禁止两方的百姓们交流。”

“本王是为了防止邻国的探子进来，免得对我南国不利。”

“姑姑大概是忘了，昔日的洪国已被我拿下，现如今，天下所到之处，皆是南国。所以，天下的百姓，都是一家。”

听青无话。

听泉也不急，她试了试，感觉红薯熟了。

拿火钳夹出来一个，剥了皮，递给听青。

“姑姑，吃红薯。”

听青看了一眼听泉，接了过来。

红薯还是红薯，却吃不出昔日的味道了。

听泉也夹出来一个，自剥了皮，大口吃起来。

“嗯，味道很好。这苦寒之地的红薯，似乎比京城里的更甜些。”

听青道“因为身在苦寒之地，再不努力生长的好些，只怕更无人问津。”

听泉道“不会的，红薯能饱腹，还能存放的久。这么好的粮食，有谁会舍得丢弃呢？”

听青问“那泉儿你，觉得姑姑跟红薯相比如何？”

听泉笑道“姑姑乃人中龙凤，红薯不足以相比。”

听青意味深长道“你也说了，本王乃人中龙凤，既然如此，你觉得凤该待在什么位置？”

听泉的手一顿，她道“凤凰，当然要栖息在高处。”

听青道“是啊，凤凰须得存在高处。可高处，却还有更高处。本王不愿屈居人下，想站到那最高处，不知泉儿你怎么看？”

她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对凤凰来说，最高处可不就是皇位吗？同时，也表达自己并不满意听泉所说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听泉放下了手里的红薯，她轻笑道“凤凰若想站到最高处，却也不是凭空站的，需要有树枝的托垫。对国主来说，百姓们便是那不起眼的树枝，想坐稳皇位，还得有百姓们支持才行。”

听青道“你倒是通透。那么姑姑且问你，你觉得姑姑可有资格坐上那皇位？”

至此，窗户纸已完全捅破。

听泉笑道“这个问题，姑姑不该问我，姑姑该去问问街上，或者关外的百姓们。”

至此，听青无话了。

因为她下令封闭城门的这段日子，导致关外的百姓们无法进城购买炭火粮食，大家挨饿受冻的，又何来拥戴一说？

尤其是关外的，洪国受到重创，粮食物资短缺，大家都生活不易。

听泉下令开放城门，目的就是为了促进百姓们的交流，早日完成统一。

而听青却在这个节骨眼下令关闭城门，往重了说，这叫公然抗旨。

听泉顾念着往日的情分，所以只身前往，好言相劝，甚至给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承诺，目的就是为了不起冲突。

正如她所说，多年的照拂，听青也算是半个娘亲，非到万不得已，她的确不想与她动手。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静，静的让人窒息。

听泉开口打破沉默，“姑姑，你还有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吧。”

“不必了。”听青直接拒绝。

“那姑姑的意思是？”

“泉儿，你是我带大的，姑姑拜托你一件事。你带着人撤回洪国吧，让姑姑也去京城坐坐那个位置。你娘霸占了那么多年，该让姑姑坐一坐了。”

“姑姑，这个条件，恕我不能答应，我不能拿天下的百姓去赌。”

听青冷笑，“怎么，你以为我不如你？”

听泉摇头，“非也，若论文韬武略，姑姑绝不在我之下，但论治国，侄女自认为胜您一筹。”

“哈哈哈哈哈哈。”听青笑道“你好大的口气，怎么，就凭你在沙石县种了几天地？当然了，你拿下洪国的手笔，的确令我惊叹，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我如今就想当这南国的国主，必奋力一搏，你若是真有本事，就与我一决胜负。”

“不过目前看来，你已经输了。”听青环视了一圈，意思很明显。

周围都是她的人，听泉跑不掉。

听泉笑道“姑姑，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