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奶奶点点头，一把推开田达可，“你起开。”

然后走到卫央的跟前仰头注视着她，把拐杖一松，双手包住卫央的手，慢慢用力握紧，满目祈求，“你一定要救救南南，他是一个好孩子。”

“南南？”卫央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却又随即想到，“于南？”

钟奶奶重重地点头，“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可他的父母却坏透了。他妈妈不要他了，他爸爸把他当成他妈妈，伤害他，折磨他。你要救救他，他很疼的，你一定要救救他。”

钟奶奶向来消息灵通，康呈所有的八卦几乎都在她这里汇总，昨天一定是看见了知道了些什么，所有才跟她说这一番话。

卫央承认于南的父母不太好，但是也并没有钟奶奶口中说的那种情况。

田达可皱了皱眉，和卫央对视一眼，心里想到一块去了。

别看着钟奶奶一个花样少女打扮成这个样子，但她的人格和心智还是属于那个少女本人，只是因为怀念已故的奶奶所以才如此打扮。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出院，所以装作一直还未痊愈的模样。

可刚刚那番话，显然是她的臆测，根本与现实不符，该不会是病又发作了吧？

田达可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钟奶奶，要查房了，你回病房吧，我求您了成吗？”

钟奶奶直接无视。

卫央想着于南梦游的时候是不是遇着钟奶奶，对她说了些什么，不然照着于南基本不和外界沟通的样子，不太可能会主动对人说起他的生活和遭遇，钟奶奶用药稳定，几天前的测评都完全正常。

“钟奶奶，昨天晚上南南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啊？”卫央翻着护士查房日志，问钟奶奶。

结果不等钟奶奶回答，卫央就发现日志上根本就没有于南梦游的记录。护士在他睡梦时测各项体征时他也睡得十分安稳。

“这些不是他跟我说的，是老身自己感觉到的，我感觉可准了呢。”钟奶奶回答。

这下田达可是真急了，不由分说拉着钟奶奶就往13床走，“你药还有吗，有么有听话按时吃？”

钟奶奶手腕都被田达可拽疼了，一时也忘了她要扮演奶奶，甜着嗓音抱怨道，“田达可，你弄疼老娘啦！药我一直有按时按量吃啦！”

“真的没有漏吃的吗？”

“真的没有，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钟奶奶一边和田达可吵吵，一边还不忘回头叮嘱卫央一句，“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啊，不要被固定思维限制，要用辩证的眼光去看待事情啊……”

“不准吵！”田达可一声低吼，喝住钟奶奶的胡言乱语。

见他们回了13床，卫央思绪有些凌乱，看着于南一夜风平浪静的表象，不禁真的开始思考钟奶奶的话了。

“卫小央，发什么呆呢，查房去了。”

陈旭不知什么时候到的科室，现在已经换好白大褂挂着听诊器站在卫央身边。

卫央把记录好各病人情况的小本本递给陈旭，“这是一晚上的情况。”

“嗯，不错不错，一会奖励你一根棒棒糖。”陈旭逐条看着自己病人的情况，目及于南的那一条，“咦，我们家小南南这么听话？”

“是不是有种不该这么正常的感觉？”卫央问。都怪她上一世太不认真，好多细节她都没去认真仔细观察。

陈旭没表态，“咱们就先去看看新病人吧。”

卫央跟着陈旭进了7床的病房。于氏夫妇买了早餐，于南坐在床侧小口小口抿着，眼底的暗青色暴露了他的睡眠不足和疲惫。

卫央再看了眼昨晚护士查房的次数，每隔两小时就来一趟，可护士日志里于南的心跳和血压却没有一次因从睡梦中惊醒而升高半分。这，不正常。

他黑眼圈厚重，眼球布满了红血丝，应该是一夜没睡的结果。

“陈医生啊。”于妈妈突然高兴地走到陈旭的面前，“我家南南昨天没有梦游呢！”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顶好的消息，“你不知道，来这之前啊，南南每天都会梦游半夜脱光了跑出去，结果昨天睡得可香了，一次都没有醒来过。医生，照这个样子我家南南是不是过不久就可以痊愈了？”

陈旭瞥了于妈妈一眼，没理，径直走到于南身边，翻开他的上下眼睑看了看，拿出听诊器听他的心脏和肺部的声音。

“昨天一晚没睡？”陈旭问。

果然于南眼神一闪，心跳开始加速。

卫央和陈旭对视一眼，心下了然，问于妈妈，“昨晚是你守在这里？”

“是啊。”

“之前住院的时候也全是由你看护吗？”

“对，他爸……”

卫央打断于妈妈的絮叨和废话，“他一住院，梦游的症状就立马消失吗？”

于妈妈一愣，仔细回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只要一住院，于南就不会梦游，出院后的一到三个月内，也几乎没有什么异常症状，只是比平时还要沉默一些。

卫央看着于妈妈的表情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是这么个情况，之前住院南南好像也特别乖，按时吃药没有犯过一次病，出院之后也能好一段时间。你不说都没发现医院对我家南南这么神奇的地方！”

说着，于妈还对自己的惊喜发现喜不自胜，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你们家医院更厉害，南南药都没吃，竟然比之前还乖。要是能治好我家南南反复发作的毛病，那我就真要给你们医院送锦旗了！”

神奇个屁！卫央忍无可忍，在心里骂了一句。

陈旭直接悄悄翻了于妈一个白眼。连自己的孩子有没有异常、睡没睡着都不知道，那家长是真的不可能再提供什么有利的消息了。

陈旭收了听诊器吗，确定于南身体上暂时没有什么病变，对家属说道，“今天继续观察，看你儿子还乖不乖。要是乖，就一直观察，能熬到测评的时候还这么乖，就出院。”

陈旭的话自然是说给于南听的，他紧绷着神经熬一晚可以，熬两晚三晚可以，但是能一直熬下去吗？他总要暴露出真实的自己，让想要救他的人看见，让他自己也看见。

陈旭叫了家长去办公室，开始新一轮的为人父母的培训。

卫央没跟着去看，款步走到于南的跟前，从口袋拿出一颗糖：

“给你。”

那粒糖是榴莲椰子糖。

一直埋头有一口没一口啃油条的于南动作一顿，目光愣愣地盯着卫央手来的糖，迟疑地抬头，看向卫央的眼神里满是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