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娘娘,云初带到了。”侍女垂手通报完便退到一边。
凌洛箫打量了垂着首的云初一眼,转过头笑问郑湘“这就是了。还望湘母妃能允了儿臣的心愿,让儿臣将云初带回祁玉阁侍候。”
云初闻言心中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探寻地扫过凌洛箫意味深长的眼睛,又恭敬地看向未作回应的凌天。
“十六皇子您有所不知,这云初原是嫁过人的,虽然未曾圆房,却终归不适合陪伴皇子。何况,云初还是您的准王妃云宁的亲姐姐。姐姐侍候妹妹,陛下,这怕是于理不合。”郑湘委婉地向凌洛箫表达拒绝之意,却被凌天笑着接过话去。
“既是嫁过人又被休弃便也没了那么高贵,洛箫大了,难得向朕要一回人,朕自是不好驳回的。爱妃,还是不要让朕为难了。”凌天拍了拍郑湘的手,以示安抚。
“洛箫,这次朕便准了。刚刚听翡翠阁的封春说,这婢女身体不好,一直调养着。如此,便也没什么需要交接的活计,你便直接带走吧。不过,总得看在你湘母妃的面子上,不要累着她才好。”
“是。儿臣遵旨。”凌洛箫起身依礼谢了恩。“儿臣这便回宫了,明日还需听师傅讲学。”
凌天摆了摆手,和郑湘低声说着什么。云初颇有些无奈地与郑湘对视了一眼,转身随着凌洛箫走了。
低贱者,命如草芥,当真是不假。云初苦笑了一下,凌洛箫这般大的阵势想来竟是对自己午后的话上了心。看凌天的意思,显然是知情的,这对父子改立太子的心竟是昭然若揭了。难道自己竟是要白白给他生下子嗣不成?她不能对不起若素,更不能轻易被人利用。
“云初姑娘在想什么?莫不是不愿侍奉在我身边。”凌洛箫颇为亲和地微微侧脸,笑言道。
“十六皇子地位尊贵,云初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侍候还是不敢背着我想心事。”
“云初不敢不愿侍候在您身边。”云初满是恭敬。
“那就好。”凌洛箫长长舒了一口气,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云初跟在后面,突然怀念若素。同时帝王的子嗣,终究是差了这样多。若是自己当日与若素一起死,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天翎王宫极大,祁玉阁又建在东宫旁边,远离后妃们居住的宫室,如此便也走了良久。
“殿下,您回来了。全太妃亲手做了乳糕和几样吃食,让您夜里温过书后用。”一位总管模样的老宦官迎上来,慈爱而恭敬地替凌洛箫取下身上的披风。
“这位便是云初姑娘?老奴瞧着真得是花容月貌,殿下可是按照太妃的安排将她……”
“不,先让她去书房伺候笔墨,做侍书。顺茂你先带她去书房,我换身衣物便去书房温书。”凌洛箫看了那老宦官一眼,出言打断了他。匆匆交代完,也没有再看云初,便带着人向后殿去了。
那老宦官接了旨,目送凌洛箫走远后,转过身颇为和蔼地对云初道“云初丫头,这便随我走吧。”
云初心知没有退路,便也依礼随着那唤名顺茂的老宦官走了。
“宫中的皇子在未成亲前总会选几个适龄的女子在书房侍候,待到成亲后这些女子名号的便会成为皇子的姬妾,命不好的便要赐死。十六皇子一向自持,不喜女子侍奉在书房。如今,单点了姑娘足见对你的重视了。”
顺茂看了看低眉顺眼的云初继续道“这进了书房,便是最清闲的。书房的侍女唤作侍书,地位比其他侍女要高出许多。只要姑娘有心,做个侧妃也不是难事。”
“谢总管大人教导。”
“这便到了。”顺茂言罢推开书房的门,正对着的是一张极大的檀香木案几,案上整齐地垒着书卷,并数十方名贵砚台,笔海中插着如林的毛笔。案几后的墙上挂着失传已久的五大国山河图,案几左侧陈列着一排排摆放整齐的书卷,右侧不远处放着一软塌,榻上摆着一方白玉枕,两侧是束起的软烟罗纱幔。云锦制成的地毯铺满整个地面,香炉中飘散出檀香味。
“姑娘的活不多,伺候殿下笔墨,服侍殿下用点心宵夜,若是殿下要宿在书房,还需侍候他就寝。”
“是。奴婢记下了。”
“殿下,您来了。”
云初还细细观察着那山河图,身后不期然传来凌洛箫的声音。
“嗯,你先下去吧,这里交给侍书。”
“是。”
云初忙转身给凌洛箫行了礼,目送那总管小心关上门,屋内只剩下凌洛箫和她,气氛颇有些古怪。
“你先前是李国的太子妃?想来是没伺候过人的吧。”凌洛箫信步至案几后坐定,云初见此忙跟过去。
“是。”
“云宁和你是亲姐妹?”
“同父异母罢了。”
“当初,我天翎和李国同时要安澜国的嫡女,你们姐妹却是同父异母,这期间的缘由又是什么?”
云初突然笑了,本是漠然的脸便多了些灵动,她生得本就比云宁美,又因为这些年的坎坷多了些哀怨在眉眼中,这样的女子自是凌洛箫未曾见过的。
“你笑什么?”凌洛箫愈发好奇,索性整个人都转向站在自己身侧的云初,微微皱眉。
“我笑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的有趣。殿下有所不知,奴婢是安澜前朝最后一位女王的外孙女,若是论到古法上的血统,奴婢倒是唯一的嫡系。不过,奴婢的父王也是安澜的旁支贵族,不过是因着些不可说的缘由当了王。老安澜灭了,云宁身为新安澜的公主,现在也算是安澜郡国的嫡出了。”
云初真诚地看着凌洛箫犹疑的双眼。“这些我倒是知晓。不过,你凭什么说自己才是老安澜的嫡系?”
“殿下,奴婢先前嫁到李国。李国求娶安澜嫡女是为了给太子治病,我嫁过去两年,李国太子身体好转人尽皆知。若非李国十王子意图夺取太子之位,害了太子。他现下已经好了。所以,奴婢是不是嫡系您心里也该有所定夺了吧。”
凌洛箫嘴唇动了动,终是把话咽了回去。
“罢了,先伺候笔墨吧。”
“是。”
云初伸出手慢慢研磨,腕间的伤疤也随之若隐若现。淡淡的体香萦绕在凌洛箫呼吸间,他竟有些无心读书。念及自己的兄长们正在发奋,凌洛箫定了定心,竭力收回心。
察觉出凌洛箫的异样,云初忙向一侧挪了挪。
终于挨过了这会子,云初清理了案几,取出食盒中的食物,一一摆好,负手立在一旁。
“你先尝一尝。”
“这可是全太妃的糕点,殿下怕有毒?”云初心下觉得好笑,便也依言每样略尝了一口。糕点很是甜腻,云初吃不惯。
“你真得是没伺候过人的,要不你直接做我的侍妾吧。等我娶亲封王后再给你名分,如何?”
云初看着凌洛箫一副带着几分怜悯的表情,心中一阵怒火,她不答话,以吞咽食物做掩护。
“这便是同意了?”
“殿下,云初已经嫁过他人了。”
“可是我倒是听说,你是因为与十王子有私情才害得他死去的。既然你都敢明着做叔嫂私通之事,如今让你做我的侍妾又如何不可?”
心中的愤怒遽然消散了,她与若素在外人看来终究不过是私通。她一朝嫁给李墨玉,这辈子便都不能清白了。只可惜,她是最后的安澜嫡女,这个身份承载太多,她抛不掉,便也成了她的牢。
“你怎么哭了?”凌洛箫的惊呼将她带回现实,回忆太苦,苦得她抑制不住自己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