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奶奶便隔三差五嚷嚷着自己要找份工作,那意思是不要儿女给她养老,她靠自己工作和养老金过活,可见她的脾气一样倔。
又好像是回应之前父亲质问她的话,表示她能吃苦,有能力同情别人。不需要外人来教导她。
不过她也只是一,众人也就一听,她顶多去发发传单赚点零花钱,在谢地看来,她只要是不干重活,工作更有利于延年益寿,也给家里省些祸端。否则总得吵架、打斗。
后来父亲就会偷偷对谢地:“你奶奶这是闲糊涂了,她是享福享早了。爷爷死得早,她很早就没工作了,站着话不腰疼。早先时候怎么不要工作,现在老得没人要了,倒要工作了!她那臭脾气,真是倔!”
“好吧她是活菩萨,我们都是人!”
这实在是个荒谬的对话,父亲和奶奶的关系最近几年一直恶化,因为父亲得了一些慢性病,所以不方便外出工作,所以两人在家,就如一山不容二虎总是吵来吵去,都在争夺这个家的主导权。总是想要相互管控,这种事与谢地和奶奶呆久了也会吵得不可开交一个道理。
那时在谢地看来,所有人际矛盾的源头都来源于一个字“媳。谢地甚至觉得父亲的病也是“媳出来的,他休息了大半年大病没有,病越来越多,总是这也疼那也疼,人也越来越懒,嘴上着要上班,但实际上是遥遥无期……
其实父亲有这怨言谢地很能理解,奶奶有这成见也无可厚非,父亲的好吃懒做确实是臭名昭着,他从不打扫房间,从不主动洗碗做饭,有时做了饭吃完了就把碗和锅扔在那儿,仿佛是要养蛆。这时准会招来奶奶的一顿臭骂。他生活邋遢至极,唯有谢地的母亲能够忍受,他脾气暴躁经常在工厂里和人斗殴,早年还因为和人打牌怀疑对面出老千发生口角争执,最后腹部被对方捅了一刀,吓得全家人彻夜不得安宁……
后来又拉帮结派,满城地骑着车要去找那个人捅回来,奈何人家早跑掉了。
但不得不他的确很聪明,尽管他只是学毕业,却能和谢地谈一些很时事的问题,不过一谈到文学、人生他就摸不着头脑了。只是给谢地一些大道理。他一,谢地就开始犯怵。
谢地就像是一个据点家里每个人都想要占领他,父母希望谢地孝顺他们,父亲常:“虎毒不食子,只有父亲不会害你,朋友、兄弟、妻子任何人都不可信。”
奶奶也希望谢地孝顺她,她常:“我辛苦拉扯你长大,十多年来,你父母连袜子都没给你亲自买一双,你长大了可得孝敬我,奶奶的好,你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若不然,是要遭报应的!”
就连大娘、二娘也要插进来:“你时候,我可没少给你买吃买穿,带你去玩,长大了可得记着啊。”
奶奶对待娘家的人有时确实有些好得出奇,长期相处下来谢地觉得自己的性格也偏向于奶奶,谢地的父亲很极端,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谢地倒是有一大堆朋友,对待自己的朋友也非常大方,甚至有时反思自己对待父母还没有对待朋友给予的那么多,不过这是现代社会的一个正常病态。谢地每次赚零钱都是请朋友吃饭,却很少请家人吃饭,想起来或许些许可悲。
谢地时常很恨自己,他是一个各种化学物质的混合体。这些气味混在一起使他发出和亲戚一样的冲臭气,洗不掉、除不了。因为这些气味弥漫到处,洗掉后保证管不了几分钟就又染上了,这是无可奈何的。而且这种混合气体还会变异,变异出一种更复杂,更隐蔽的气味。
不论怎么,奶奶的这种过分好心谢地是非常厌恶的,就比如现在,外面两个流氓和一个陌生老人正在聊得花乱坠,其实不过是骗子和疯子瞎扯,就像一堆精神病院里的人。搞得谢地也快要发疯。
那个老人又谈起承包工地的事,六舅公起自己曾经是开大货车的,最近失业了,希望自己能够去帮忙。话音一落,这两人仿佛是一拍即合。
老人连:“意思,意思,绝对没问题,放心吧,以后你也是我的舅子嘛。”
紧接着老人马上就开出了价工资,六舅公也是兴奋得连连追问:“你确定吗,这样的话,那我非去不可了。”
如果六舅公真的信他就不会反复问了,如果那老人真的想要带他去,绝不会先谈工资。这是谢地的一点经验之谈,所以他隐隐约约感觉要出事。
他们的谈笑声一阵压过一阵、仿佛要把房顶掀开。
过了好一会,谢地听见重重的敲门声,知道是奶奶回来了。谢地明白只要他在家,这些人就不会屈身去开门,因为这太困难了。
所以敲门声就一阵阵越来越急促、沉重起来,那老人假把假式地缓慢站起来,嘴里一句“来咯!”
之前那震耳欲聋的野兽咆哮声,现在变成了一只温顺的蚊子声。而且他的腿显然被僵住了,动弹不得。因为这时谢地已经气冲冲地走出房间来,朝门口径直走去。
老人看见谢地出来了,就原地站住不动了。两人仿佛是得意地笑了笑,这笑就像是嘲弄,一切都在他们料想之中,以笑来庆祝他们胜利。表面还装作有人去开,自己老了赶不赢就罢了吧的遗憾感,着实令谢地恼怒。最后还免不了相互夸耀几句:“这孩子真懂事!就让他去开吧!自己躺坐着什么事都别做就好。”
这样一来谢地不仅从这家的主人沦为了仆人,还沦为了他们的儿子似的,便宜全给占尽了,亏全部咽到了肚子里!掉到肚底,直砸得闷响。
打开门,奶奶倒是对谢地发起脾气来,嫌他开门太慢,以为他肯定在玩手机没有听见,恰恰相反谢地正在看书,将所有的声音都一滴不漏地灌入了耳朵里。
谢地想要发威:“你不是有钥匙吗?”
话音未落,她已经将菜扔在了他手里,开始脱起鞋子来。谢地憋住一口气,没好气地问:“六舅公也是来吃饭的?”
她回道:“对啊,他没弄晚饭嘛,顺便过来一起吃了。”
谢地心想:“是啊,他没弄,我们倒是弄得丰盛,炖鸭子、回锅肉、炖猪脚、各种青菜,这是过年还是过节了吗?压箱底的全部拿出来了,好像是迎接贵宾似的”
谢地没好气地将菜扔到厨房,奶奶走到他身边问:“叫六舅公了吗?还有那个老头你就叫他公公就校”
谢地敷衍一句:“叫了,都叫了。”
转身就向自己的房间再次走去,那老头子站起来跟着奶奶进入厨房去了,谢地在房间里听见他们的对话如下。
奶奶:“你自己去坐着罢,这里不用你忙。”
老头子:“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奶奶:“你这不是帮忙,是给我添乱呢,快让一下。”
奶奶:“实在不行你就去剥蒜。”
“哎,别去弄嘛!过来聊,让她自己弄吧!”在客厅看着电视呼喊的六舅公。
老头子:“没事我帮她弄一下,你先看电视吧!”
刘舅公:“电视有啥好看的,快过来哟!我们两个继续唠唠”
奶奶:“去吧,你在这儿碍事得很。”
……
谢地狠得牙痒痒,放下书、大声放着音乐,拿起哑铃建起身来。等他做完运动,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手臂上、肩部一些青筋暴起,并且腿和手臂有一阵阵酸痛福并没有出汗,但是感觉到很力竭,这时恰好奶奶叫吃饭了。
五人围坐在一起,简直像是世界名画最后的晚餐,六舅公和老头子歪七扭柏坐着,谢地感到很诡异,浑身不自在,自顾自地闷声吃饭,奶奶话也很少,只是他们两个还在吹得花乱坠。
六舅公的儿子骨瘦如柴,染一头黄毛,像是好几个月没吃肉了一样,大夹大夹吃肉,别青菜连米饭都不怎么动,直吃得满面油光,骨渣如山。一大盘鸭子汤一扫而空。
六舅公和老头子仍旧一边吹牛一边不停地相互劝酒,看上去很是尊敬,奶奶不停地用眼神恶狠狠地去咬一口那老头子,并且着:“你少喝两口,你要是喝醉了,我就把你丢马路上去。”
他脸色红润,笑呵呵地道:“哎,这点酒算什么,好不容易和你舅子喝一次,得给足面子啊。”
奶奶这时就会恼羞成怒地着口是心非的话:“我一会儿酒坛子都给你扔了,这马尿水水有什么好喝的!多吃菜和饭,把嘴巴塞住。”
为什么奶奶口是心非呢?因为她每次这样骂了之后又会偷偷地把酒坛子里的酒打满,而且还是很贵的酒。平日里她从不喝酒,花钱节约,倒是为他们买酒买肉、菜很是大方。
从字里行间还有行为举止你可以很容易地看出她对那个老人充满了偏见,嫌他笨手笨脚、好吃懒做、生活邋遢、吃相难看……但还是叫他来谢家里当个祖宗伺候着。
这样一来就搞得谢地像抽了鸦片一般云里雾里,这老头子莫不是真的很有钱吗或者是身份地位高贵?需要这般对待。亦或者是奶奶真的喜欢他只是女人喜欢一个饶口是心非谢地实在是不敢想了,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奶奶总在老头子背后坏话给谢地听,他丑、不爱干净,不一会又改口夸赞,他家的财产,有退休金、社保之类的东西。
谢地那时正在看书所以只听了前半句就敷衍道:“你这么嫌弃他就不要让他来了啊!”头也没有抬一下。
她便恨他一眼,不话了。
那老人又开始道自己有很多朋友、同学,他们其中有的最高做到了国家副部长,最低的也做到了村长,市长、县长、区长……简直是要多得数不胜数。
老头子之前还跟谢地过他有高凭,而且反复强调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高凭,他那时候一个高凭到现在最低都是当村长的料。
谢地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勉强附和他,然后又强忍欢笑地听着他,他上知文地理,下知人间百态。还让谢地要好好读书,要是谢地能考上大学他一定会出钱支持。
这种江湖老骗子话总是一套一套的,如果你不用脑子去仔细思考而是去用心听的话,你就被圈进去了。
谢地听他吹嘘自己听得很不耐烦,便问他怎么喜欢奶奶的?他就她心很好、很勤快,很聊得来。和奶奶一同生活十多年来,这在谢地看来都是很粗浅、表面的东西,但是他流露出来的爱慕之情却很真实。
他就像一个青春期的懵懂少年,这和年轻人恋爱的感觉很像。他确实比我奶奶几岁,又他们不必结婚,没有了同房能力,只是老了想找个伴,以后也不用纠缠财产问题。
这样来他倒真是个老好人,把一切都提前想好了。谢地心想,如果奶奶想要攀阔佬,这可不是一个好决定。而且看着奶奶养这样一个“老祖宗”他可受不了。
最后两人又随便扯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便各自走开了。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不过六十多岁的老人怎么就没有了能力呢?不过是下降罢了。看这老头总有一副好色样,贼头鼠脑的,话不作数的。”
老头子在晚饭上接着他的朋友,是最近政府批了一块地给他朋友,让他去搞开发。但是他那个朋友没搞过开发就找自己帮忙做包工头,这项工程好像是两千多万的投资,到时候事情成了他和他朋友对半分利润。所以这块听起来一望无垠的地就到了他的手里。
他他要先去招一批工人,然后招煮饭的人和一些货车司机,六舅公听见很兴奋,因为他以前是开过大货车的,而且他开的价工资很诱人,还承诺给他各种休假。当听见他他现在的工作三四千块钱时就嘬口酒不屑地道:
“三四千块钱能干什么,我们那里一都不止三四千,跟着我保证你七八千,每个星期最多跑二十趟。不过你得认真干,你要是不听话偷懒,那我也没办法,也不能要你。”
六舅公拍着大腿喝尽一杯酒道:“这怎么可能,自家舅子你还信不过,拿钱干事、经地义,但是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干。”
听到这谢地忍不住想笑,就他那信用、还怕别人违法乱纪。但他只是在心里窃笑一番,表面还是非常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