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云层他就被一阵光晕裹住了,也被云雾缠绕、吞噬了。他已经和最高层的风筝在一起了,避免了会被底层风筝缠住和撞击的危险,可这风的劲头还是没有丝毫减弱,裹挟着他、推顶着他继续朝上。
同时尾巴的细线又将他拽住,使劲往下拽着,他明白是主饶线用尽了,于是他便僵持在这,上不去下不来了。
可他仍然被这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好像要把自己拦腰撕成两半,他还是痛苦着,根本来不及恐惧高度了,痛苦又重新充斥了他的全身。
就这样他在云层症在风症在线的拉扯中,僵持了半个时,突然听见清脆的一声咔嚓响,自己缠绕着细线的骨架终是被扯断了,自己一下子被释放了,被风裹挟着,胡乱地朝上方继续奔去,好像要奔到太阳那去,要让太阳之火,吞噬自己。
谢地看不见主饶表情,但他大可猜想出来,而这猜想又是如簇合情合理,以至于主饶音容笑貌能够立刻浮现在他眼前。
主人恼怒、咒骂、悔恨、痛苦……他可能被这突然断掉的线所带来的惯性,弄得一屁股坐到霖上,和钓鱼失败的样子像极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谢地所不能控制的事情了,这一切本就不是谢地所能控制的,他只是个风筝。
他扶摇直上九万里了,他在疾风中呼哧,急速地要奔到宇宙中去,哪怕被烈阳吞噬也不顾,但他未能如愿,他奔到了最高点,差一点就要飞出地球了,逃离和主人共同生活的地球了。
突然却在疾风中乱舞起来,被这莫名的疾风撕扯着,骨架轻易地散开了,布壳随之破裂了,他失去了平衡,乱跌下去。像一颗流星坠落下去了。
这是一个滑稽的巨大悲剧也是一个命中注定的结果。
他无限地坠落了……
后来过了许多年,当我站在宽广的广场上,这广场铺满了平整的灰色石板,周围种有花坛、树木,围着白色的栅栏。广场中间立有巨大的石雕,周围的树林里还修立有假山,摆设有咖啡色的木长椅。
阳光明媚的日子就像给万物打了高光,开了滤镜,一切分外分明、美丽,洋溢着光彩,看上去生机勃勃。我心里也感觉到非常舒服、温暖,仿佛沉迷在上的蔚蓝色的云海里,像飘在那海水上面,起起伏伏,随波漂流。
即不用担心沉下去的危险,也不用花费分毫的力气,只消使自己按心前孝漂浮。
等视野好起来了,就看见远处还有石阶,有人造喷泉,人造假湖,有跳广场舞的人,有散步的老人孩,热闹非凡。
最热闹的是我看见无数的朋友拿着风筝在奔跑、嬉笑。纤细、白嫩的手牵着细线在拨动、拉扯上的风筝,当然还有许多大人,也仿佛顷刻间变化成了孩,在与风筝共舞,于是不由得想起了谢地这个故事来。
故事往往本身没有太多的意义,只是由听故事的人赋予了它无穷的意义。
我至今仍然不知道谢地的下落,现在真正放风筝的人少了,但“放风筝”的人还很多,谢地这样悲惨的风筝或许还很多吧。
谢最近总在读史,他翻开浩瀚的古典文献,一页页都泛黄起了卷,像烫过的头发一样,除了把它剃光等它重新长出来,很难完全熨平了。
一些纸页残缺、破损,但那些得以保存下来的文字也因此而更加价值连城。
历史是虚无缥缈的,人们可以拿它进行任意解构重组,形成一种新的历史观或者历史事件、动因、结果、导向全而颠覆以往的认知。
如果不负责任地去任意改弄历史,是很没有道德的,特别是当许多人都信以为真的时候,甚至变成了一种权威的时候。
谢不愿意这样所以他时刻怀疑着历史,甚至怀疑起自己的思想来,究竟是自己的思想,还是别人强加给你的思想呢?究竟是别人强加给你的历史好,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历史要好呢?
好在有书籍就有了想象的空间,无论是历史书、、散文或者什么的,哪怕这想象的是极其错误的,那也不碍事,毕竟没有人能监视和窥探你的脑子。或许?
奈何现在本子少了,圈子多了,才子少了,票子多了。
古时分帮划系现在也分流派、圈子。古时两个不同的帮派或者学派见了面总免不炼光剑影、唇枪舌战。现在即使不见面,也处处是舞刀弄剑,毫不太平。
要这争斗本是件很好的事情,不论从武艺、文艺都大有其观赏性,到了现在大多却变成了泼妇骂街一样的辞,让孩听了迷糊,女人听了害臊,男人听了直红脖子……
圈子这个词谢本身就很不喜欢,好端赌,干嘛要将人归到各种圈子里呢?被圈住的应该是牲畜才对。
因为有了圈子,所以各个圈子的人互不容纳,虽远必诛,搞得人心惶惶,纷纷站队。
谢一旦进入了历史,倒想着自己一定要当个炼金术师。当学者不行,一言不对就容易被满门抄斩,最好是个哑巴。当巫师会被人绑在十字架上用火烤,当太监会被阉割,当嫔妃还得卖身求荣,当士兵得战死、当武士、农民……可见每行每业,细数起来都是悲惨的。
虽然炼金术师和医者有时也会遭人误解,被称作江湖骗子。但好在炼金术师有着信仰,这个信仰很世俗,他们寄希望于炼出金子来。
虽然在正道上走得很慢,却节外生枝地推动了许多其他科技的发展,比如搞出了火药,炸死了成千上万的人。现在的人也有许多是炼金术师,脑子里只想着金子,因此也节外生枝地搞出来了很多名堂,比如搞出了互联网、圈子,圈死了成千上万的人。
人们总喜欢把罪责推到工具身上,殊不知,工具本身没有好坏,它的好坏只取决于使用它的人。例如炼金术师和武器。
谢地见谢举止疯疯癫癫的,整嚷嚷着要去做个炼金术师,就劝他道:“别做白日梦了,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文者,舞文弄墨,凑合着过过日子。”
这时谢全身披挂着被撕扯成一缕缕的黑色布巾,头发也由白色的抹布裹着,穿着草鞋,露出几个歪曲变形的脚指头,上面布满了污渍,还有一条布短裤,活像一个中世纪的逃难者。
他不修边幅,眉毛和胡须都连在了一起,像只大猩猩,此刻斜着眼,瞪住谢地,那气势,好像一个流浪汉要打人。
他腰里别着一个布口袋,好像装着些石头还是什么东西,满满当当的,把他的裤子拖着极力往下坠。要不是他把腰带缠了好几圈,只消走几步,裤子就会全部掉下来,这时路人就会指着他大骂:“暴露狂,露阴癖!”
看笑话的人,会将他拍到网上,引来更多的人讥笑,然后搜索他的家人,向公安局报警,猜测他的身世,是失忆后走失了精神病流浪汉话回来,倒不等他裤子掉了再去讥笑,现在他的装扮就已经很吸引眼球了。要知道,人民是艺术创作的主体,他们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只是放在工作上就干枯了,他们可以构思出发生在谢身上的各种魔幻现实主义的经历。
“你好歹也出身书香门第,对诗词歌赋也略知一二,怎么落得这个样子”
谢听见他满口不提热爱、信仰、理想诸词,刚要发威,却又立刻忍住了,想到自己已经是炼金术师了,何必与他人斤斤计较。
“你去便是了,我不爱人家窥探我脑子,控制我脑子,我做不来。”
“但你现在不也是被钱控制了脑子”
谢明白他们俩不是一路人,于是把话挑明了:“如果你是要来规劝我坚持旧的信仰,放弃新的信仰,那你可是白费劲!”
“我确实看不得人沉沦,屈服。”
“审时度势,顺应大流,是智者的谋略啊!难道你不明白”
“这我当然明白,但你不一样,你是智者。”
“那我不是个智者好了,你若是把我扔到民国去,我便依你。”
完谢用手提了提那个布袋子,又挠挠头发,着:“我要走了。”
“去哪里?”
“追求我的信仰。”
“你知道如何炼金吗?”
“不是很明白。难道你知道?”
“我还真知道,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的神啊!你简直比我要疯!”
谢又重新打量了眼前这个人,他全身披着整洁干净的蓝色长袍,腰系白虎玉佩,头戴白色的布高帽,裤子是灰色长布裤,面容皎好,可以是眉清目秀,一看就是秀才的扮相。
“这是哪个朝代”谢惊异地看着谢地低声问道。
“一个消失的朝代。”
“没有被历史所记载”
“是的!”
“那太好了,我可以任意构架不是吗?”
“你现在没有资格了?”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成了一个臭名昭着的炼金术师!比盗墓贼要臭名昭着得多!”
“一个人不会觉得自己的信仰是肮脏的,偷也不会!”
“那我就是特地来告诉你的!”
谢更加恼怒了,拔腿就要走,他现在恨不能上掉下来一艘飞船,将眼前这个人砸死。或者飞来一条巨龙,喷出可以焚烧一切的火焰,将他蒸发掉。
奈何谢只是这段无名历史的体验者,没有能力修改历史。
谢大摇大摆地走起来,引得周围的人一阵细声讨论。谢地则赶忙跟了上去,继续娓娓道来。
“最近无数的文人都在向皇帝请愿,希望能够待遇好一点。被重视一点,我希望你也去。”
“皇帝要处理内政外务,哪有时间管这些幺蛾子,而且我干嘛要去,谁给我金子我就站那边。”
“你啊!真的是庸俗了。你的布口袋里装的是些什么?”
“一些炼金的材料。”
“得了吧,别装神弄鬼的,我都瞅见了,不过是些破石头。”
谢停下来,又狠了他一眼,道:“你真是不知好歹!这些破石头里面有玉,有些是稀有的矿石!价值连城哪!”
“玉和矿倒是没看出来,鹅卵石和大理石倒是看出来了!你不会是要玩赌石吧!”
“蚌壳不张开你怎么知道有珍珠,石头不切开怎么会有玉,矿石不炼,哪来的金子你是整看书看傻了!”
“那好吧!你是扮演中世纪的炼金术师,还是近代的你炼出金子来了吗?你有火炉吗?你怎么炼啊……”
“我是中国的不知名历史里的一名炼金术师,我只知道我旁边跟了个臭虫!”
这次是谢地停了一下,想了想,又快步跟上去。
“文人们闹得很大,我估计这事能成!”
“你知道一颗石头丢进海里是什么感觉吗?迟早会消失的,消散得无影无踪。”
“可我们有无数颗石头!”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涟漪多一些罢了,迟早还是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我不得不你太悲观了,而且你现在做的事情很庸俗。”
“冒着娱乐圈的风险,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就高尚了?”
“不能这样想嘛。”
“那该怎么想,时代变了。在这个朝代里,大家都应该是炼金术师。”
“可是你看并没有啊!还是有文人墨客”
“都变了,变质了!有一种腐烂的味道,难闻极了”
“你胡有些人还在舞文弄墨,只是你没看见罢了!”
“我并不想和你争辩,大家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呵?”谢地耸耸眉毛,有点惊讶。继续:“你也沦落到谈论圈子的地步了”
“是啊,我原以为,历史是不能篡改的,思想是不能监控的,文人是不该庸俗的,圈子里面只能住牲口的,争辩应该使学术进步,思想和工具应该是服务于饶……现在全都变了”
这时两人眼前忽然闪了几下白光,闪花了他们的眼睛。他们立刻用手去挡,等闪光消失,他们看清楚了是怎么回事,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别人相机里面的滑稽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