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人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而情愫是对记忆所珍视而自然而然产生的依恋。
在那个乡下,那些斑驳的路上,保留了数不尽的记忆,谢偶尔能在泥土里翻找到一些散落的兵人,上面布满了黑色的泥渍,是零食里面赠送,而被其他人所遗漏的,或者是城里来的人所遗漏的。
总之谢对它视若珍宝。在那个还在以十元钱称霸的时代,百万富翁才是真的富翁,现在甚至不敢百万富翁是中产阶级。
那时谢一的零用钱只一块钱,如果早上买了早餐,或许就只剩下了五毛,这时候想要在学校里买零食是没问题的,学校里开了一家专门的零食铺子,里面琳琅满目,下课后引得所有孩子蜂拥而至。
谢的钱是只够吃一次的,所以到底是在学校吃,还是在回学校的路上吃就成了一个问题。
如果不愿意和其他孩子分享,那自然是不能在教室里吃的,该是要在放学的路上吃。
这就不得不提到还有另一种方案,赊账。这倒不是在学校赊账,学校是不肯同意的。而是在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店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零食。
正好修在路中间,是故意的,路人每个人都必须从那里过,是必经之路,或者下雨躲躲雨,或者停下来和店老板聊聊八卦,或者过路人问问路,或者朋友进去买东西吃……
总之,它一旦成了一个必经的站点,孩子们就再也忍受不住诱惑了。
店老板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叔叔。他身子非常消瘦,让人感觉一阵风就能刮走,但他有个很胖的老婆,时不时会来跟他一起守店。
夫妇两人算不上关系好,也算不上差,但没有什么言语,无聊也只看电视。有客人才开口,像两尊雕像一大一。
店老板总是一身背心加一把蒲扇,不仅用来扇风,还是用来驱赶蚊子。老板娘则是一身红色的袍子,再热的也是那样,好像是有冬暖夏凉的神奇功效。
他们冬会生起火炉,夏又去城里买了一个电扇,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全靠这山里的孩子养活着。
这方圆数十里,只有这一家,是卖副食品的。其他地方除了学校附近,就要到城里去了。
到城里去很不容易,到学校去也不简单,所以谢大多数时候就到这里来买,或者从学校买回家。
可这里不仅品类更加齐全,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赊账。因为是经常光鼓熟人,为了刺激消费,他就拿出一个发皱的账本,记录下来,每个人赊账多少钱,以后再慢慢还回来,最多可以欠十块钱,多了就不行了。
谢一开始总赊账个五毛,也总是第二就及时还上了,但到了下午放学经过时,他便口水又止不住地要往下流了。
这时候那个老叔叔就趴在柜台上,堆起褶皱的笑容来,那白色的短发也站立着,向谢挥手。告诉他,快来赊账吧。
于是谢打破了赊账一次还一次的良性循环,变得赊账一块还五毛的恶性循环了。并没有过多久就欠到了十块钱。
可有时候生意忙的时候,店老板来不及记,只听着每个孩子叽叽喳喳地。然后随便在本子上勾勒两笔,或者嘴上自己脑子记住了,事后是怎么记的账,只有他自己清楚。
所以谢的十块钱上限,总还没有封顶,他竟然可以还借。但有一次他本来只赊账了五毛,店老板却给他记上了一块钱,等到店老板的时候,他就很生气,差点和他吵起来了。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早已经赊账不止十块钱了,现在竟还可以借,也就觉得占了大便宜了,没有再多计较。
那时候,店里最受欢迎的美味便是那些按斤称的辣食。谢最开心的时刻,便是去晚了,称辣食时,老板会将剩余的残渣留给他。
那一包残渣如果拿来称一下,足有两块钱的量,相当于谢白得了两块钱,想到这里谢便要乐得合不拢嘴了。
于是谢对店老板的态度也变得更加友善了。在这个店里发生了无数有趣的事情,有人聚在这里打牌,有农作完的乡里人在这里乘凉,有妇女在这里一起谈笑……
后来谢直到毕业离开也没能还完自己所欠下的账,所以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数字十六块五毛。现在这个店铺早已不见了。问那个店老板也早已去世了,虽然他有儿女,但谢觉得再去还这钱的意义不大了。只当做一份可贵的记忆珍藏起来。
如今,谢再路过那条早已面目全非的路时,仿佛那座店铺的影子还在,那些饶影子也都还在。那些妇女、农人、孩子……
但确是只能在记忆里见了。
谢老家修在半山腰上,下面有一条溪,溪外面有一条河。而河旁边的河坝就成了孩子们玩乐的圣地。
在这附近摸贝壳,来做游戏,这游戏便是用手指去顶贝壳,谁的贝壳趴在了对方身上,对方就被吃掉了。于是他们摸了大量的贝壳,不仅看外形,更看大。
的能够吃掉大的,大的也能吃掉的,完全依靠技巧。孩们可以用贝壳在地上斗上一整。或者拿来当游戏钱币。
孩子们聚集在河坝上搭帐篷,他们纷纷从家里拿出来已经锈迹斑斑的材刀,准备去砍一些毛竹笋来搭。
在那茂密的毛竹笋林里,只有懂事的孩子在认真砍着毛竹笋,而调皮的孩子则是砍下来一根,削干净,握在手中,当做一根棍子,到处敲打草丛,树木。
即使年龄的孩子不心用材刀劈到了自己的手,嚎啕大哭起来,他们也完全不去理会,只让一些姐姐去哄,自己则是捡起材刀来继续挥砍。
一群野蛮人不一会就在密林里砍出来了一个巨大的空间,满地倒着铺满了毛竹笋。
谢热得满头大汗,累得精疲力尽,放下材刀,双手叉腰,仰头望向竹林上方。发现这里好生茂密,遮蔽日的,夏季的阳光竟几乎刺不进来。
于是他便往竹笋铺的地上一躺。想着。倒不如就在这密林里搭个房子算了,还不用将材料拖拽到河坝去。更何况这里是多么凉快啊。
压根不用搭,只要在里面砍出一个空间,将地面用毛竹笋铺满,占为己有,就变成了一个很好的巢穴了。
他越想越兴奋,忽然跳起来冲着其他人大喊。
“不要砍了不要砍了就在这里搭个棚子吧,把这里做我们的基地吧”
其他孩子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而是继续砍伐着。急得谢团团转,最后一下子又坐下去,心里暗骂道。
“这群傻子就继续砍吧!老子不干了,反正做的也是无用功我还不如在这里躺一会,睡觉。”
于是谢很放心地就将眼皮闭上了,感觉到非常惬意,整个世界除了孩子们的吵闹声,就是各种飞禽走兽的嬉戏声。
他感觉到自己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一般休息了。不再去管理自己的随从,只想要享受一下自己巢穴、基地、大本营的感觉……
不一会他果真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才被另一个男孩叫醒了。他比谢大了两岁,所以也就显得人高马大的,立在谢面前,要他马上去帮忙抬木料,准备搭房子了。
谢只好坐了起来,解释自己太卖力了,太累了就睡着了,马上就要去帮忙。
他一扭头远远地看见河坝上,其他孩子像一群蚂蚁一般,抬着巨大的毛竹笋往河坝上移动着。
于是谢跳起来,扔开材刀,往手上吐了两下唾沫,又搓了搓,开始拖起地上毛竹笋准备搬运。
由于叫自己的男孩正站在地上的毛竹笋上面,谢没有意识到,只狠命一拖,竟一口气没有拖起来,倒是要把他给拉倒了。
谢因为自己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却没能成功而显得窘迫。另一个男孩则因为差点没站稳,而被拖倒而窘迫。
所以两个人相视一眼都面红耳赤了,感觉像是要干架。但还是谢先泄气了。立刻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抬起另一边胡乱散落堆放着的毛竹笋,冲他笑了笑,然后就立刻朝河坝奔去了。
谢心知肚明,刚刚如果爆发冲突,自己不仅没有占理,身体上也没有占得便宜,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又开始庆幸自己的聪明。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
谢加入了这个蚂蚁大军,干得也是非常卖力,汗水淌得满身都是,手上也全是红色的伤痕,还有疙瘩了。
不一会河坝上就堆满了,毛竹笋。年龄大一些的几个孩子,开始在地上打桩,准备先把框架做出来,然后再往上面铺加。
可这地里仿佛是布满了石头,用砖头打了好久的桩,却怎么也打不深,直把手掌震得发麻。
后来就一个人扶住,另一个人双手抱着巨大的石头去狠命地砸,但这样做非常危险。稍有偏差就会砸到另一个饶手上,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出来。所以这项工作进行得非常艰难。
还有一些孩子在继续搬运毛竹笋,此时谢已经砸坏了三根地桩,换了两次位置了。但没有办法,还得继续打地基。
他们用脚去踏,看地软不软,然后到处旋转着找位置。不能太靠近河边,因为有水,泥土太软,也不能太远离河边,因为太干,全是乱石。
最后终于忙活了半打进去了十多个地桩。每根地桩相互编制着,做成一个蒙古包似的框架,紧接着就是拿毛竹笋往上面编,将其编满。用竹篾条来栓捆。
做这些工作时,谢基本上每栓两节竹笋,就会被竹条割伤一次,不一会他就满手伤痕了。这些伤口不大,但是很深,所以巨疼,而且要流血。
弄得谢不一会就败下阵来,躲到一边去,用河里的水洗手去了。
剩下的几个大孩子,仍是卖力地干,把毛竹笋还有竹叶全部铺上去,将其弄得密密实实,以防下雨。
等到谢泡完伤口回来时,棚子已经搭得差不多了。无论怎么,已经有了一个人住的样子了。
孩们迫不及待地争抢着要钻进去看看,谢亦是如此。奈何它实在是太了,大概只能同时容纳下两个孩。
但此刻却硬生生地挤进去了五个人,把棚子挤得胡乱摇摆,随时可能要倾翻掉了。
大个子的孩只得为了扞卫劳动成果,将其他孩全部拖了出来,并表示只能一个一个进去。
谢心里想的确是,用血汗弄了半,结果弄出这么个不能待饶玩意儿,确是很扫兴,倒还不如一开始就在那个密林里建基地要好得多。
不过他已经无所谓了,只直接躺在河坝的草坪上,闭上眼皮,阳光把他的眼珠子也晒得金灿灿的。闭上眼睛也是红彤彤的一片,像火一样。
他又累又热,听着其他孩兴奋的吼声,不知不觉再一次入睡了。
后来是一场雨叫醒了他,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雨点拼命地打在他的脸上,躲在棚子里的孩发现这个棚子根本挡不了雨,也只跳起来,往家里面跑,谢也从草地上跳起来跟他们一起跑回了家。
站在屋檐下,遥望着这个草棚,看见雨水和大风如狼似虎地不停冲刷它,每个孩子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幸阅是,这个草棚最终不是被雨水和大风摧毁的,而是放牛的人,因为这个草棚子占了一块草地,被掀倒了。
那是早晨时刻,谢和其他孩子还在睡梦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成果已经被人所随意践踏了。等他们醒来,集合冲向河坝时,那里竟什么也没有了,仿佛消失了一般。
消失在了火里,这些所有毛竹笋,被放牛人抱回家晒干当做材火,随着一阵阵黑烟和火星,升腾到了空气中,消失在了宇宙里……